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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情小说-四月一日(古灵)

已有 582706 次阅读  2009-07-27 20:18
四月一日(古灵)
 
 
唉~~老天爷真是太不公平了! 
为什么世界上会有这么冷、这么酷、这么帅、这么有吸引力的雄性动物咧? 
害她只看他一眼,整个人就被他深邃的眼神电得茫酥酥,不知今夕是何夕, 
甚至想也没想的就来到他的面前问:「我做你的女朋友好不好?」 
哇哩咧~~她她她……怎么会这么厚脸皮啊?他一定会讨厌她了啦…… 
「好!」冷冷淡淡、没有表情的声音。 
咦咦咦?他他他……在说虾米碗糕?他竟然说「好」??? 
嗯~~可是,这样莫名其妙的「结合」,会不会有「后遗症」啊? 
果然,某年某月的某一日, 
她不但在他的相簿里发现他有一个非常亲密的「闺中密友」, 
还分别接到他「三个未婚妻」的「长途热线」! 
呜呜呜~~原来他也跟别的男人一样,不但是个花心大萝卜,还是个「同志」, 
她那A这呢啊衰?不过──没关系! 
人家不是说,天涯何处无芳草,她又何必单恋他这根小草呢? 
所以,她决定要快刀斩乱麻,在4月1日那天主动跟他切切切,切八段! 
只是后来她发现……一切都是「误会」惹的祸啦! 
呃~~既然她跟他谈判的那一天是4月1日, 
那她可不可以硬拗说因为那天是「那个」节,所以她是故意整他的啊……
 
 
 

  分手
  朦胧的雨,
  带走你的身影,
  也带走我冷漠的心,
  雨啊雨!
  为何你始终下不停?
  让我看不见阳光的心情!
  又下雨了!
  梅雨季还未到,雨却下个不停,女孩靠在咖啡厅的玻璃窗边,呆望著无数银丝编织而成的帘雾绵绵洒洒地弥漫在郁闷的街道上,一向明朗的脸蛋,就如天空中的乌云一般阴暗,亮眼的五官刻画著嘲讽的痕迹,乌黑的大眼睛更是涂满了愁苦懊恼的色彩。
  良久後,她叹了一口气,随即毅然地起身到柜台边拨了一通电话。
  「我有件事想当面跟你说,你现在能不能过来一下?我不会耽误你太多时间的……好,那我等你,我在餐厅隔壁的咖啡厅里。」
  而後,她回到座位上继续呆望著一直一直下个不停的雨。
  不到十分钟,咖啡厅的自动门打开,一个又高又瘦的年轻男人缓步踏了进来,俊美得足以吸引所有女人视线的脸庞上那冷幽淡漠的表情犹如一张面具,深郁似海的双眸略一环扫,他便转身来到女孩对面的位置上落坐。
  女孩仍然望著街道,一脸花痴样的女服务生赶紧抓了份菜单来报到,男人习惯性地点了一杯黑咖啡,女孩这才转过脸来不赞成地瞟他一眼。
  「你还是少喝一点咖啡比较好吧!」
  男人改点了可可亚,傻笑的女服务生离去了,两人之间突然陷入一片怪异的静默,於是,女孩又转回去盯著逐渐转淡的雨幕,男人则无语的盯著冰开水。
  片刻後,男人的可可亚送来了,他端起来轻啜了一口又放回去,女孩突然出声了。
  「我们分手吧!」她仍然望著玻璃窗外。
  男人猛然抬眼注视著她,好半晌後,男人才慢吞吞地说:「你说过会一直照顾我的。」虽是带著抗议的语气,但他脸上却依旧是一片云淡风轻,仿佛周遭所发生的一切事情都与他无关似的,令人有种啼笑皆非的感觉。
  「你已经有一位好朋友在照顾你了,不是吗?他已经照顾你十几年了,何况还有那几位……」女孩顿了顿。「不!你根本就不需要我,我也不想浪费时间在你身上了。我想,你早该了解我的个性了吧?当我下定决心想要某件事物时,我会不顾一切的去争取,但是,应该放弃时,我也不会留恋犹豫。希望你也能跟我一样洒脱,该结束的时候就让它结束吧!」
  男人深深地凝视她半晌。
  「我明白了!」
  他明白就好。
  於是,两人不再说话,各自把饮料喝完後,女孩先背起早已整理好的旅行袋起身走向柜台,当她付完帐转过身时,男人早已不见了。
  嘲讽的笑容再度回到她脸上,她耸耸肩走出咖啡厅,直接迈入绵绵细雨中,仰头承接那苦涩的雨水,让它尽情蹂躏她脸上的痛苦痕迹。
  就这样结束了!
  半年多的同居爱人生活就这样结束了!
  或许她的确是有够洒脱的,但这并不表示她就不会痛苦,事实上,她痛苦得简直想死掉算了,但是……
  她只能这麽做了。

第一章

  开端
  你说你会照顾我,
  为何现在,
  你的怀抱却拥着别人,
  难道你已忘记,
  承诺过我的永恒誓言。
  华璋是个行动力超强的女孩子。
  意思就是说,她这个过分积极的女孩子,只要心里想要,无论目标是任何事或人,她都会不顾後果、不计任何代价、不择手段的去争取,甚至从来不先去思考一下这件事到底是对的,或者是错的。
  唯一考虑到的只是——什麽时候开始行动?
  其实,这并非是她的天性,会导致这种後天个性,是因为她七岁那年暑假的某日早晨,一向爱赖床的她懒得爬起来先对爸爸说一声「生日快乐」。反正等晚上爸爸下班回来後再说就可以了嘛!她是这麽想的。
  结果,她那句「生日快乐」始终没机会面对面的告诉爸爸,因为她实在没有办法对爸爸那盖著白布的遗体说出那简单的四个字。
  而且,此刻该说的好像应该要改为「早登极乐」才对吧!
  未久,生性没原则的妈妈就再嫁给一个有钱却没品的奇怪欧吉桑。老实说,那个老是斜眼偷看她的奇怪欧吉桑,她一见就讨厌,再见就更生气,但是,她知道纤弱的妈妈一个人扛不起生活的重担,为了妈妈那承受不起一丁点苦难的双肩,她也只有让步了。
  可她没想到,那个奇怪的欧吉桑还真是超级变态的,他不但很喜欢凌虐妈妈,而且毫不隐瞒对她这个幼齿的兴趣。最後,华璋终於忍不住了,她偷偷跑去问那个「很聪明」的导师她该怎麽办?很凑巧的,那个导师也碰过类似的问题,於是就把最好的策略传授给她,充分表现出专业教师授业解惑的功力。
  没有多久,华璋便一手扯住妈妈,一手抓著医院验伤单,大著胆子跑去威胁、恐吓……什麽都好啦!反正就是去警告那个奇怪的欧吉桑,她们是不会坐以待毙的。
  果不其然,越有钱的人越爱面子,那个奇怪的欧吉桑为了不让变态本性曝光,不但主动签下离婚协议书,而且还给了一大笔赡养费。
  她终於了解积极行动的重要性了,所以,她下定决心不再让自己因为迟疑或让步而有後悔的机会!
  因此,後来当她觉得自己并不喜欢那个不晓得又是从哪里冒出来追求她妈妈的怪男人时,便表情十足地装出一副委屈惊恐的模样,抖颤著声音「偷偷」地告诉妈妈——那个人对她非礼!
  她猜想,自己的演技也许已经达到足够赢得奥斯卡金像奖的程度了吧!因为那个男人立刻被妈妈踢出局了。
  那一年,她才九岁。
  还有,她小学六年级时的导师既古板又无情,始终坚持体罚就是爱的教育,也就是「爱史你算了」!闲来无事K你一支粉笔,甚至一本书,心情郁闷时,就甩你两巴掌,好胆的顶他两句,下场不是罚半蹲一个钟头,就是跑操场十圈,不见他心软、不见他愧疚,只见他一次又一次地乐此不疲。
  校长包庇他,因为他是小小舅子,学生也不敢上告教育局,说爱的教育快要爱出人命来了,因为那时候还不像现在这麽「先进」。
  而後,有一回她正专心的背著课文,却莫名其妙地被板擦丢得满头白粉时,她立刻决定,该是让那个混蛋老师吃点苦头的时候了!她夥同几位男女同学,辛辛苦苦的跟踪埋伏了一个多月之後,他们终於拍到一张老师正在打手枪的精采照片,而且很慷慨地贴在川堂里的公布栏上,与全校师生共同欣赏评鉴娱乐兼打分数。
  结果成绩当然是……负分!
  那一年,她才十二岁。
  之後,是好友的男朋友被别人抢走时,她毫不犹豫的立刻牺牲色相,让他尝过所有的甜头,还差一点点就把生平的第一次也给免费赠送出去了,好不容易才把那个男孩子抢了过来。
  随後便甩了他!
  那一年,她十四岁。
  她曾经喜欢过一位很帅气的学长,也和他交往了一阵子,可是,当她知道他突然要求与她分手的原因竟是因为她太过坚强独立了,所以,他禁不住另一位比她柔弱纤细的女孩的诱惑,一起上床去嘿咻嘿咻了。
  事後,他觉得自己实在不应该辜负那个女孩牺牲奉献的精神,也受不了那个女孩的哀怨眼光,所以,只好忍痛与她分手了。
  「其实,我真心喜欢的还是你。」他居然还敢这麽说。
  「狗屁!」她毫不犹豫地赏了他的胯下一脚,然後潇洒地挥挥手说拜拜!
  那一年,她十六岁。
  总觉得妈妈再婚的家里己经够多酱油瓶、醋瓶、水瓶、花瓶、香水瓶等等,实在不需要多馀的拖油瓶来参一卡,所以,她瞒著妈妈考上台北的大学,而後偷偷跑到台北来安排好一切之後,才打电话告诉妈妈——
  以後要留在台北念书、工作,不回南部了!
  那一年,她刚满十八岁。
  所以,不久前,当她发现自己每次见到那个俊美得不可思议,却冷漠得像雕像的男人,自己的心就彷佛春雪遇到暖阳般融化了时,她就告诉自己——
  这个男人我要了!
  这一年,她未满十九岁,刚上北部半年,假日和晚上在位於忠孝东路商业精华地段一家高级西餐厅里打工赚取生活费,也就是说,她已经观察那个男人半年了。
  那个男人是餐厅里的老顾客,有时候中午来,有时候晚上来,有时候一天来两次。除了偶尔——平均两个月三次左右——会连续两三天没出现之外,差不多每天都会至少来上一次,而且,每次都坐在角落里最隐密的老位子上,那恰好是华璋负责的桌位。
  他身上穿的是高级亚曼尼三件式西服,脚上套的是好几万块一双的义大利皮鞋,吃的却永远是A餐,而且从来不签卡。
  他总是随手拎著一台笔记型电脑,有时候吃完就走人,有时候餐後黑咖啡续了十几杯,甚至盯著萤幕敲著键盘直到一般公司快下班的时刻。虽然刚开始时大家都觉得很奇怪,不过,久了之後也就习惯了。
  但也因为如此,大家都忍不住猜测起他的身分,以他身上的衣著、品味来看,他应该是附近某家公司的高级职员;可若是依他的形象、气质而言,他还比较像是艺术家之类的;但他却老是盯著电脑敲打键盘,又很像是专门搞期货股票的,总而言之,他什麽都像,又什麽都不像。
  不过,这些都不是很重要,其实,他最引人注目的还是他那一见便教人赞叹不已的五官外貌。他长得真的非常俊逸,只可惜清瘦的身材看起来相当单薄的样子,甚至带点飘逸的味道,感觉上似乎是那种三不五时就生个病打发时间的类型。
  然而,最吸引华璋的地方却不是他出色的外表,更不是因为他酷得教人叹息,事实上,华璋根本不觉得他很酷,倒不如说他很淡漠,仿佛这个世界上没有任何事可以引起他的兴趣,就算地球爆炸了也与他无关。又或者是他太有自信了,自信得没有任何事情值得他付出更多的注意力。
  人家说,眼睛是灵魂之窗,那麽,这个男人似乎根本没有灵魂,因为从他的双眸望进去,他那深邃的瞳孔内仿佛海一般深沉,深沉得教人几乎灭顶,却依然搜寻不著半点波浪。
  在他那张俊美的脸蛋上,完全见不著任何喜怒哀乐七情六欲的痕迹,但是,在他表面上的淡漠中,华璋却又似乎可以隐隐约约地感觉到他埋藏在内心深处的脆弱与无助。
  有一次,当她和他一对上眼的那一瞬间,几乎是半秒都不到的刹那间,她似乎瞥见了他乌黑瞳孔中一闪而逝的不知所措。
  所以,刚开始时,她也只不过是很单纯的好奇心作祟罢了。
  到底是她看错了呢?还是那个男人真是用深沉冷漠来隐藏他的脆弱、他的无助?
  可是,观察了许久之後,她还是不能确定到底是自己的错觉,还是对方的眼睛有问题,不但如此,她还把自己的一颗心也给看进去了,大概是当她用心去寻找他那不可捉摸的神秘时,却不小心迷失在他那深黝不见底的瞳眸内了吧!
  唉!真是赔本生意!
  但是,华璋从不作亏本生意,所以,她一定得把迷路的心找回来才行,因此,她在发现自己的心已丢失在那个男人的身上的同时,就决定了非要得到这个男人的心来补偿不可,这样才公平,不是吗?
  不过,大话说起来简单,做起来可就困难重重了。半年来,两人之间唯一的交集只是用餐这件事而已,他来用餐,她请问他用什麽餐,到後来连问都不必问了,反正他只点A餐,所以,她就只是把A餐端到他面前而已。
  她总不能在放下A餐後,突然发花痴似的对他说:「嗨!老兄,我想泡你,你让我泡吧!」
  他大概不会生气,也不会不屑,更不会尴尬,或许连抠一下耳朵也不会,他只会当作没听到而已。
  所以……唔……好像真的不太容易耶!
  虽然开始放寒假了,但是,华璋并没有打算回南部过年,一来,餐厅只在除夕、过年那五天放假,二来,继父虽然是个忠厚老实的好人,可每次见了她,却总是一副很别扭不自在的神情,似乎不知道该如何和她相处,而他那两个女儿则似乎相当厌恶她的样子。既然如此,她就乾脆不回去,让他们自在地过一个快乐的年,她也可以代人上日班多赚点钱。
  反正她早已脱离期待过年吃年夜饭、守岁领红包的幼稚年龄了。
  过两点便是下午茶时候了,那个人从不在这种时候来报到,但是,今天很特别,他居然将近三点时才出现,而且脸色很奇怪。
  「奇怪,亚曼尼今天好像是喝过酒才来的耶!」餐厅另一位服务生黄玲喃喃道。
  亚曼尼是餐厅里的服务生为那个男人取的代号,因为来这个餐厅用餐的只有他穿亚曼尼。
  仔细一看,的确很像耶!男人双颊上那两抹淡淡的酡红,让人有种他似乎已微醺的感觉。可是老实说,他实在不太像会喝酒的人,就算他会喝,大白天的就喝到脸都红了,说他不是酒鬼,大概没有几个人会信,或者他是失恋而藉酒浇愁?
  华璋带著狐疑的心情送去冰开水和湿巾,当他习惯性地抬头对她说声「谢谢!」的时候,不知道为什麽,华璋立刻明白他并不是喝醉了,而是发烧了。
  她不觉脱口道:「今天的海鲜粥很新鲜喔!你要不要换换口味?」
  虽然是西餐厅,但厨房还是会供应一些简单的粥品、炒饭之类的中式料理,以应付那些不喜欢吃西餐的客人。
  已经垂下头去盯著电脑的他,好一会儿後才慢吞吞地抬起头来凝视著华璋的双眼,看不出来他是不高兴,还是奇怪,或是不耐烦,片刻後,他才微微点了一下脑袋,脸上依然淡淡的没有任何表情。
  「好。」
  向厨房递出菜单後,华璋立刻溜出去到附近药房里请药师配了一副感冒药。之後,当她把海鲜粥送去给他时,也顺便将药袋和一杯温开水放在一旁。
  「那个……呃!或许是我鸡婆了点,可是小感冒如果不治疗的话,还是有可能会变成肺炎死人的,所以,喝完粥後,请你吃一包药……呃!你应该有发烧吧?那样就要多吃一包红包,如果退烧了,就不必再吃红包了。」她按照药师的吩咐低声交代道。「还有,六个钟头吃一包,而且一定要饭後吃,感冒药大都会伤胃的。」
  又是好半天後,男人才慢条斯理地将视线从电脑萤幕挪到药袋上停了一下,继而往上移到华璋的脸上,盯住她的双眼好长好长一段时间後,他才又点了点头,仍然是面无表情地。
  「好。」
  华璋顺手拿走冰开水,这时,又有两批客人进来,她忙了一阵子後,才有空去注意到男人已经喝完粥,正在吃药包,她立刻过去收拾碗盘。
  「你现在不适宜喝咖啡,可可亚好吗?」
  男人还是缓慢地抬眼睇视她半晌後,才回答道:「好。」
  又是好!
  这大半年来,从他嘴里听到的话应该不会超过二十个字吧?大概不外乎「谢谢」、「A餐」、「黑咖啡」、「请续杯」、「买单」,还有刚刚的「好」,真是惜言如金的人,难怪他穿得起亚曼尼和义大利皮鞋,原来都是用这一招赚来的!
  不过,这一招恐怕不太适合她,以她这种急性子来讲,若是有话不说出来,不但会得内伤,搞不好还会先憋疯自己呢!
  算了,这个世界上除了有钱人以外,还是要有小服务生的存在比较平衡,要不然,大家光是坐在那儿比较谁有钱,谁来为他们服务啊?
  送上可可亚之後半个钟头,华璋突然发现那个男人居然靠在墙上睡著了。也许是感冒药的副作用吧!华璋暗忖,同时悄悄过去替他盖上大衣,甚至把自己的外套也贡献出来盖在他的腿上。
  他睡得很熟,直到晚餐客人走了八成之後,华璋才注意到他醒了,而且望著腿上的外套直发愣,她忙过去拿回外套。
  「这是我的。」她说:「我让厨房替你熬了两碗鱼粥,一碗你先吃了再回去吃药,免得又在这儿睡著了;另外一碗等下一回你要吃药前再吃,这样可以吗?」
  华璋真的很希望他能多少表现出一点情绪来,但是没有,他始终是用那种事不关己的淡漠神情凝视著华璋的双眸。
  「好。」
  我咧!居然连多说一个字都不肯,这个男人未免太小气了点儿吧?就不能当给小费一样多施舍她两个字吗?
  「药钱也不必给我,又没有多少钱。」
  「好。」
  哇嚷!还真的「好」耶!
  华璋真觉得有点啼笑皆非,但她还是继续说:「虽然这不关我的事,可我还是要建议你,如果你有在上班的话,明天最好请一天假在家里休息。」
  「好。」
  「当然,如果你能去看一下医生更妥当。」
  「好。」
  华璋突然觉得情况有些诡异,他到底有没有在听她说什麽呀?为什麽她说什麽他都说好呢?不会是他的脑筋有问题吧?
  呃……来试试看好了。
  「如果你需要的话,我也可以做你的女朋友,这样我就可以名正言顺地好好照顾你了。」她半开玩笑地说。
  「好。」
  嘎?!
  华璋立刻傻住了。不是吧?这麽好看出色的人真是个阿达?
  「你……」华璋狐疑地盯著他直瞧。「你知道我在说什麽吗?」这回若是又回她一个「好」字,她就能确定他真的是个阿达了。
  男人不再说好了,他点点头。
  很好,原来他不是阿达!可是……「你真的要我做你的女朋友?」华璋不敢相信地再问一次。
  男人又点头。
  华璋呆了呆,随即脱口道:「喂、喂、喂!你也差不多一点好不好?你连我的名字都不知道,居然就这麽随随便便的答应让我做你的女朋友?你在想什麽呀?看起来,你好像还有几个钱的样子,难道你不怕被骗吗?」她实在忍不住要提醒一下这位无知的少年郎,现在的捞女非常多,他最好小心一点。
  男人深深的凝视著她。「华璋。」
  「呃……咦?你怎麽知道我叫华璋?」华璋错愕地问。
  「你的同事都这样叫你。」
  哈利路亚!半年多了,她总算从他嘴里听到「一整句」话了耶!不过,他讲话的速度还真是超慢的,声音又轻柔,感觉上,他就像是个很讨厌开口说话的人。
  「不会吧!你早就注意到我了?」华璋更讶异了。「多久了?」
  男人点点头。「从你来上班的第一天开始。」
  哇塞!他也注意她半年多了耶!
  华璋的心里立刻偷偷地高兴了那麽一下下,「为什麽?」她真有那麽「水」那麽靓吗?不会是他也喜欢上她了吧?
  「只有你从来不回避我的视线。」
  是喔!如果能预先知道多瞄他的魔眼几次就会爱上他的话,她早就回避到北极去看企鹅了,因为那样比较安全!
  「不是吧?敢看你的眼睛就够资格做你的女朋友?」那他的女朋友应该可以用程式来计数了吧?
  「只有你敢,」男人慢条斯理地说。「而且,刚刚你也说过要照顾我的。」
  照顾他?华璋不可思议地瞪著面前这位看起来至少有二十六、七岁的大男人,不敢相信他居然能如此轻描淡写的说出这麽幼稚的话来,甚至还用那种有点耍赖撒娇的语气呢!
  「你几岁了?」她忍不住问道。
  「二十七。」
  真的是二十七岁,而不是七岁或十七岁!华璋忍不住翻了个大白眼。如果不是早就决定要得到这个男人,而她又从来不推翻自己的决定的话,她早就一脚把他踢出餐厅去了!
  「你叫什麽名字?」她捺著性子著问。
  「卓尔帆。」
  好吧!至少名字还不错。
  华璋又瞪了他半晌,再问:「你真的要我做你的女朋友?」
  卓尔帆点点头。
  华璋不由得叹了一口气。她是已下定决心一定要钓上他没错,可是,怎麽跟她想像中的程序完全不一样呢?她还以为会追他追得半死的说,结果,才第一次交谈他就自动上钩了,让人一点征服的成就感都没有!
  算了,就当是不小心捡到的好了!
  「好吧!那我先端粥给你吃,我快下班了,到时候我送你回去……呃……你自己开车吗?」
  卓尔帆点头。
  华璋立刻伸手摸了一下他的额头……还是相当烫,他好像不太容易退烧的样子。
  「你还在发烧,能开车吗?」
  卓尔帆还是点头。
  华璋皱起眉,旋即又舒展开来。「反正有我陪著你,虽然我不会开车,但至少可以在你不对劲时提醒你停车休息一会儿吧!」
  之後,当卓尔帆用完粥,而华璋和黄玲也准备下班回去时,华璋突然想到卓尔帆的话。
  「喂!黄玲,你觉不觉得那个亚曼尼的眼睛漂亮得像一潭深黝不见底的幽幻水潭?」
  「是很漂亮,至於像什麽嘛……」黄玲耸耸肩。「老实说,我不太敢看他的眼睛,所以……」
  「咦?」华璋讶然的停下换了一半衣服的动作。「为什麽?」
  「为什麽啊?」黄玲也跟著停了下来沉思。「这个……该怎麽说呢……你知道有些人的眼神就是特别尖锐有力,仿佛能穿透人心似的。而他却不仅是如此而已,他的双眼简直就像……像一潭深水、一片汪洋,根本看不出来他到底在想什麽,在深海中,除了海水,你还能看到什麽呢?甚至於……」
  她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甚至於,似乎只要多看他两眼,就会被他眸底的深水给淹没了、吞噬了,最後连灵魂也会被消化了一样,那种感觉真的是很恐怖呢!」她停了一下,斜睨著华璋。
  「你没注意到吗?那麽出色的男人,明明大家都有机会接近他,可是她们却都只敢远远的欣赏他,没有人敢狷想他。老实说,除了你有胆子和他面对面说话之外,根本没人敢直接盯著他吭声,所以,大家都很佩服你呢!」
  我咧!真有这种事啊?
  可是,真奇怪,她怎麽不觉得呢?华璋暗暗诧异不已。没错,他那双眼的确是深邃幽冷得相当异常,却也没什麽可怕的呀!相反的,那还是他最神秘迷人的地方呢!别说她敢盯著他看,她甚至还想更深入地揪出他灵魂深处的秘密呢!
  她不会是比别人迟钝吧?
  很好,穿亚曼尼服饰、开法拉利跑车的人,居然上一般高级西餐厅用A餐,而且住这种一般大厦里的朴实小套房!
  没有富丽堂皇的装璜,只有幽冷柔和的色彩,简单的家具,电视是20寸的,没有录影机或DVD放映机,甚至连地毯也没有,华璋已经搞不太清楚卓尔帆到底是什麽身家背景了。
  他不会是打肿脸充胖子吧?
  匆匆打量过四周後,华璋便问卓尔帆,「你一天不洗澡不会死吧?」身家不重要,那个可以慢慢赚,重要的是他的身体,要是健康搞丢了,就很难找回来了。
  卓尔帆摇摇头。
  「那就好,最好是等你完全退烧之後再洗澡比较好。好了,那我弄药给你吃,你赶快换上睡衣到床上去睡吧!」
  卓尔帆边脱下大衣外套,边慢吞吞地说:「我没有睡衣。」
  「咦?没有睡衣,难道你是穿T……」华璋蓦地噤声,继而猛然转身向後背对著他。「好吧!随便你爱穿什麽就穿什麽睡,就算只穿空气也可以,只要你把被子盖好就行了。」语毕,她走向流理台,探头探脑半天後,才发现竟然连开水也没有,她只好先煮开水了。
  把开水放上去煮後,她回过身来,发现卓尔帆已经躺上床了,四周全是散落的衣物。她不觉翻了翻白眼,而後开始捡拾,一弯身,却又发现地上跟流理台上一样有厚厚的一层灰尘,当她把衣服拿到浴室里时,更愕然地发现浴室里早已堆满一山的脏衣物了。
  「搞什麽呀!你这儿从来不清理的吗?」
  卓尔帆勉强睁开眼。「我每个星期天整理一次,可是上个星期没空,所以……」
  「OK、OK!我明白了,你睡吧!」
  不一会儿,水开了,她从小冰箱里找到一罐舒跑,和热水混合成温舒跑後,她才把卓尔帆叫起来,吃过药後再让他继续睡。他的额头似乎更烫了,可是,他这儿好像连温度计也没有。
  最後,她决定去买个冰枕来让他睡,顺便买支温度计,却没想到在7-11逛了半天後,她陆续发现他那边应该有却没有的东西,只好统统「顺便」买回来了。
  然後,她卷起袖子,准备多少先整理一些,首先是那些高级服饰,当然要送去乾洗罗!可是内衣裤和普通休闲服就要自己动手了;接著,华璋再一次愕然地发现他这儿也没有洗衣机。
  她终於明白他为什麽那麽欢迎有人自投罗网来「照顾他」了!
  算了!反正像她这种敢和他大眼瞪小眼的老妈子也不是那麽容易找得到,她姑且「荣幸」的膺任下来吧!
  好不容易把衣服洗好晾到後阳台上,再把流理台擦拭乾净,同时把从餐厅带回来的鱼粥热一热,刚好到时候让他起来吃药了。她先量了一下他的体温……哇!39度3耶!她赶紧催促他喝粥,顺便把他的枕头换成冰枕。
  「明天你一定要请假!」华璋命令道。
  卓尔帆只是点点头,同时乖乖吃下两包药,而後再睡回去,在躺上冰枕之前,他似乎有些困惑地看了看冰枕。
  「睡那个烧会退得比较快。」华璋解释。
  卓尔帆瞄她一眼,随即躺上去,闭上眼又睡著了。
  华璋把碗放进洗碗槽内,略微想了想,决定还是一口气把它整理好,反正她明天白天不用代班,晚上也轮休,刚好可以在这儿耗上一整天。
  可继续整理下去之後,她才发现情况比她想像中的还要糟糕!因为——
  窗帘大概几百年没洗过了,稍微动一下,就灰尘满天飞,顺便飘出一些苍蝇、蚊子的尸体;衣橱里那一整排亚曼尼高级服饰上也覆盖著一层厚厚的尘埃,更别提放内衣、内裤的抽屉了……搞屁啊!居然还有蟑螂屎!
  她实在不应该在有病人的时候整理这麽污秽的房间,可是……天哪!待在这麽可怕的环境里,病会好才怪!
  当电话铃响时,卓尔帆吃过药没多久刚睡著,而华璋也终於进行到最後一项工作了——趴在地上抹地。
  虽然已经是腰酸背痛得差点直不起腰来了,但是,她还是不能偷懒用拖把拖,一定要用手卯起来死命的又抠又抹。因为,本来是漂漂亮亮的大理石磁砖上,坚固牢靠地黏了一些嗯心巴拉的、黑黑灰灰的,还夹杂了一些蟑螂脚苍蝇翅膀的……的……不知道哈米东东!
  她下意识的不想吵醒卓尔帆,所以,立刻扔下抹布,并姿势美妙地飞身过去抓起无线电话,同时看了一下时间——十点半AM。
  「喂?」
  话筒那端有两秒的静默,然後……「对不起,我打错了!」
  华璋耸耸肩放回电话,伸个懒腰後回到原位蹲下去,才没一秒,她又跳起来飞身过去抓起电话。
  「喂?」
  「咦?怎麽……啊!抱歉、抱歉,我又打错了!」
  华璋放下话筒,瞪著它片刻,果然,又响了起来,这回她一抓起话筒便快速地问:「你找卓尔帆是不是?」
  对方又沉默了好几秒後,才狐疑地说:「对,他……在吗?」
  「在,他在睡觉,你等一下,我叫他起来听。」话落,华璋忙过去摇醒卓尔帆,「喂、喂!醒一下,你的电话啦!」然後,她把话筒放在神志还迷迷糊糊的卓尔帆的耳边。「快啦!人家还在等耶!」
  卓尔帆睡眼惺忪地瞄她一眼,才语声朦胧地咕哝道:「谁啊……哦!是你喔……不,今天不去公司了,我又发烧了……」可能是还没完全清醒过来吧!所以他讲话的速度比平常更慢,简直像是老牛拖车,就快拖出满嘴的泡沫了。「刚刚?是华璋……我的女朋友……」他突然皱起眉把话筒拿开,慢吞吞坐起来後,再把话筒放回去。
  华璋忙去找了一件外套给他披上,顺便摸一下他的额头,然後把冰枕拿开,换回原来的枕头。
  「干嘛啊你?叫那麽大声……昨天……是啊!有什麽不对吗?她来照顾我嘛!还有……」卓尔帆睁大眼张望了一下四周。「帮我整理房间……你为什麽一直重复我的话?不行……不为什麽,就是不行……少罗唆了,我刚吃过药,困得要死,你不要再烦我了好不好?」
  他的口气变得有些不好,可说话速度却依然没有加快半分,「明天?」他突然望向华璋。「我明天能上班吗?」
  华璋愣了一下,这种事怎麽会问她呢?
  「呃……如果……如果不再发烧就可以。」
  卓尔帆颔首,而後回答话筒那一端的人,「她说,如果我不再发烧的话就可以……对!她是这麽说的……没错……好,那就这样了。」他放回电话,然後扯下外套又躺了回去。「我好困。」
  华璋体贴的替他拉好被子。「那就继续睡吧!待会儿我煮皮蛋瘦肉粥给你吃。」
  卓尔帆眼神蒙胧地凝眸著她片刻。
  「你会一直照顾我吗?」
  一听这话,华璋又有那种哭笑不得的诡异感觉了。他为什麽总是面无表情的对她这个新到任不到一天的女朋友说这种类似撒娇,又仿佛托付终身的话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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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孩子气
  撒娇、耍赖,
  是你对待我的方式,
  像个极需要人呵疼的孩子,
  而我,
  是唯一能踏进你生活的人,
  是唯一能宠你的人。
  华璋和卓尔帆交往三个多月了,她还是没能拨开卓尔帆眼底的迷雾,却很了解他的确是个很需要人照顾的男人。所以,他们从来没有真正的约会过,因为她光忙著照顾他就忙不过来了。
  在某些方面,他很像个小孩子,譬如在照顾自己这方面,他居然要人家告诉他他发烧生病了,他才会知道自己生病了。偏偏他的身体并不好,体温很容易就升高,有时候是真的感冒了,有时候是太劳累,又有时候是纯粹心理因素。
  可在家务方面,他却又是个标准的大男人。他完全不会下厨,连煮个水煮蛋都不会;他的内衣裤都是用洗衣粉泡一晚,然後踩两脚就OK了;他一个星期使用吸尘器一次,但不会去拖地,更不管那种看不见的地方,譬如衣橱、抽屉里或床底下,甚至连冰箱里也从来没有想过要去清理一下。
  或许应该说他是个超级大懒人吧!他懒得照顾自己、懒得去关心自己到底需要些什麽、懒得做一切生活上的琐事,甚至於……
  「为什麽你的衣服都是亚曼尼的?」华璋询问道。
  「那是文捷帮我买的,我需要上班的衣服。」卓尔帆慢吞吞地说。
  华璋忍不住翻了翻白眼。「我咧!你钱多是不是?你知道亚曼尼有多贵吗?为什麽要人家帮你买?你为什麽不自己去买那种普通一点的就行了?」
  卓尔帆没有说话,於是,华璋立刻心里有数了。这家伙不是太懒了,就是对买衣服没兴趣。
  「好了、好了,以後不用那个什麽文捷的……」
  「他是我的好朋友。」
  「是喔!欠扁的好朋友!」华璋不屑地说:「你又不是什麽大富翁,干嘛花这种冤枉钱啊!整整齐齐的就够了,何必那麽……等等、等等,你……」她怀疑地斜睨著他。「你那辆法拉利不会也是他帮你买的吧?」
  卓尔帆点点头。「我需要交通工具。」
  华璋呆了一秒,随即狂吼道:「哇塞!你……你这个家伙给我差不多一点好不好?为麽每一样东西都要人家帮你买?你看,花了那麽多冤枉钱,结果你现在只住得起这种小套房,连请个固定的清洁工人都没钱了,你这样拚命工作有什麽用啊?还不是赚给亚曼尼公司而已!」
  卓尔帆又没声音了。
  「真是太混了你!」华璋怒气冲冲地说,「好了,以後你需要什麽都交给我帮你买就够了,请你那位好朋友省点精神吧!他喜欢穿亚曼尼到处炫耀是他家的事,请他自己去享受就行了,不要再拖你下水,明白吗?」
  「再说,你必须开始学习储蓄了,你应该知道自己的身体不好,身边最好能多留点备用金。何况,你总是要结婚的吧?什麽老婆本啦!孩子的教育基金啦!甚至是老年颐养费等等,都是要现在就开始准备的,懂吗?」
  卓尔帆点点头。
  华璋看了他半晌,而後颓然一叹。「天哪,这种事也要我教,真是教人抓狂的怪胎哪!」
  除此之外,卓尔帆的人际关系也是一流的……差!
  他最基本的原则就是,除非是他「愿意」交往的朋友,而且必须彼此都很熟悉了,他才会自在地与对方谈笑风生……不!没有笑,因为他的表情永远是如此淡漠无心,也没有什麽风,因为他讲话一迳是那麽慢条斯理的。
  另外,他还一概以最简洁的回答来应付对方,所以,才会有她服务了他大半年,却只能听到他不超过二十个单字的回答这种情况发生。若不是那天不小心被她发现他发烧了,恐怕他们这辈子都不会有其他交集也说不定,因为在人际关系这方面,他也是一个绝对被动的懒人。
  不过,有时候她偶尔回想起那一天,却有种似乎他一直在等待她采取主动的感觉,所以她一开口,他就立刻答应了,而且,一旦他们开始交往後,他甚至比她更快进入状况,也许她早已被归类於他「愿意」交往的朋友,而那半年大概算是他们的熟悉期吧!
  然而,话又说回来,他这种孤僻到底的个性实在教人不敢领教。哪有人长那麽大了,居然只有一位能和他侃侃而谈的好朋友呢!
  这太扯了吧?
  「别告诉我你从来不参加任何交际应酬?」
  「我不喜欢。」
  「见鬼的不喜欢!」华璋咕哝道。「那朋友之间的交际呢?」
  「我只有文捷一个朋友。」
  「更是见鬼了!」华璋嘟囔著。「你呀!就是因为只有一个朋友,才会被他吃定了,告诉你,这样是不行的,以後你呀!乖乖的给我去参加一些应酬,虽然不一定要和人家做朋友,可至少要懂得如何和人们交际吧?你要知道,人是群体的动物,如果你不能和人们有正常的交往,又如何在这个社会生存下去呢?」
  也不晓得他是真的那麽听话,还是突然发生兴趣了,反正就从这一天开始,卓尔帆真的开始参与一些应酬活动,自然他们见面的机会也开始减少了。但是,华璋仍然固定每天去替他整理家务一次,顺便炖一些营养的食物留在那儿让他当消夜和早餐。
  啧啧!像她这麽体贴的女朋友,世界上大概找不到第二个了吧?
  然而,有时想想,这种情况也实在很诡异,他们的交往是莫名其妙开始的,他没有泡过她,她也没有倒追过他,没有正式的约会,也没有任何谈情说爱的场面,当然更不会有什麽牵手亲吻的热情镜头。事实上,她根本是一开始就一面倒的在照顾他,以致她实在不太有自己是他的女朋友的自觉,说是老妈子或保母还差不多一点吧?
  最重要的是,哪有人连个笑容都吝於施舍给女朋友的?
  不过,这也是没办法的事,谁教她要先喜欢上他,又是她主动先开口的呢!虽然他不太可能对她毫无感觉就愿意和她交往,但她也真的是搞不太清楚他对她究竟是什麽样的感情!
  唔……不会只是「纯朋友」的感情吧?
  华璋正要把海鲜浓汤端出去,一旁的黄玲瞄了一眼,不觉喃喃道:「奇怪,最近亚曼尼的口味常常改变喔!」
  华璋没有说什麽,只是窃笑著把汤端到卓尔帆前面放下。「要喝完喔!」她低语。
  「好。」
  只有她和卓尔帆心里明白,并不是他的口味变了,事实上,他根本什麽也没说,华璋就自行替他决定该吃些什麽了。
  从他们开始交往以後,通常如果华璋轮休,她就会到他的小套房里煮饭给他吃,平常时候如果没有应酬的话,他也会到餐厅报到,这个时候,华璋就会依据当天餐厅里什麽食物最新鲜来决定他该吃什麽,而卓尔帆也从来没有异议过。
  之後,卓尔帆会在餐厅里待到八点半,接著就先到车子里等,直到九点华璋下班去找他,两人再一同回到他的小套房里。
  「哪!先去洗澡吧!」华璋把换洗衣物交给他!就直接把他推进浴室里去。
  「记得换下来的衣服要丢进洗衣篮里,别乱扔啊!」
  然後,她就开始到处整理收拾,接著动手准备消夜和翌日的早餐。
  「喂、喂!要我说多少次啊!头发要擦乾後再吹乾啦!」他一踏出浴室,她就开始嚷嚷了。「别滴得到处湿淋淋的嘛!」
  「对不起。」卓尔帆说著,忙把浴巾包到头上去。
  华璋叹息著摇摇头,平常看他好像很成熟、很酷的样子,其实他是挺幼稚的,好多事都要人家盯著,就像小孩子一样。
  华璋让粥在火上熬著,自己则走过去替坐在床边的卓尔帆吹头发。「会累吗?」
  他真的很清瘦,是那种衣服一脱下来,骨头就历历可数的那一型,如果不是他比她高很多,否则,看起来实在比身材健美的她还没分量呢!而且,他不但容易生病发烧,还很容易疲倦,如果没有他那位「好朋友」罩著,想必他的工作大概也干不久吧!
  「有点。」
  「那待会儿吃完粥後,就早点去睡吧!别再工作了。」华璋说。「工作固然重要,但是身体更重要,什麽事都可以重来,可身体要是搞坏了,就没办法重来了,懂吗?」她越来越觉得自己好像比较像他老妈,老是讲这种老母亲交代笨儿子的话。
  「懂。」又像个乖宝宝似的应声了。
  不过,这大概就是为什麽她那麽喜欢照顾他的原因吧!虽然他仍是一迳天塌了也与他无关的淡漠神情,也永远无法从他那双深邃似幽潭的瞳眸中瞧出他到底在想什麽,然而,他却总是表现得那麽温驯、服从,满让人有种另类的得意感,这麽听话的乖宝宝男朋友应该不多见吧?
  华璋满意地笑了。「你好像有一阵子都没发烧了吧?」
  「嗯!」
  「我就知道,像你过去那样的生活,而且是生活在那种垃圾堆里,没病也会病了。」华璋忍不住又开始唠叨了。「真不晓得该说你是少根筋呢!还是没神经好,居然能把自己的住处搞成那样,还满不在乎的生活在里面。人家都说,大厦里不容易有蟑螂老鼠什麽的,可你这儿却是苍蝇蟑螂一大堆,你是当作养宠物吗?你不觉得那种宠物很恶心吗?或者你比较喜欢带那种宠物出去散步?」
  「我有整理了。」卓尔帆反驳道。
  「是喔!有整理喔!」华璋嗤之以鼻地哼了哼。「窗帘从来不洗、地从来不拖,每样东西大概都是随便抹一抹就算了,眼睛看不见的地方就不管,我看床单和被套也是半年才换一次的吧?」
  卓尔帆咳了咳。「我……很忙。」
  「又不是喝醉了,茫什麽?」华璋嘲讽道,「都说了工作固然重要,身体更重要的不是吗?生活在那种环境中,身体只会越来越差,你明不明白呀?」说著,她关掉吹风机,转到他前面,歪著脑袋仔细打量他。
  即使他依然是一脸漠然,那自然散乱的头发和几络垂落额前的刘海,仍让他显得有些稚气和脆弱。
  「你知道吗?你长得实在有够好看的耶!」华璋喃喃道。「可是,你为什麽从来不笑呢?」
  卓尔帆没说话,只是凝视著她的眼睛。
  而华璋也深深地回望进他的双瞳内。「你到底在想什麽呢?」
  卓尔帆无语。
  「我知道你其实不像表面上这麽冷漠,」华璋咕哝著,「但是,你为什麽要隐藏自己的情绪呢?你又是如何把自己的情绪隐藏得如此一丝不漏的呢?你知不知道跟这样似乎完全没有喜怒哀乐情绪的你说话,实在有点滑稽耶!」
  卓尔帆依旧保持缄默。
  华璋低喟。「好吧!那请问你究竟会不会生气呢?」
  「会。」卓尔帆终於出声了。
  「会?」华璋倏地惊讶地瞠大双眸。「你会生气?什麽时候?」
  「在公司里。」卓尔帆似乎很谨慎地斟酌著字眼,其实,他只是习惯说话慢吞吞的而已。「当我生气的时候,文捷就会叫我去喝杯咖啡或吃饭,直到不生气後再回公司。」
  「可是……」华璋有点疑惑。「你会流露出你的怒气吗?」
  「不会。」
  「我想也是。」华璋点点头。「那请问一下,文捷是如何知道你在生气呢?你会骂人吗?或者你会明白的告诉他你在生气了?」
  「我不会骂人,也不会告诉任何人我在生气,我只是指出他们的错误,告诉他们这种错误实在是只有大白痴才会犯下的错误,而且,只有没脑筋的笨蛋才会直到问题爆发出来了才知道自己犯了什麽错,还有愚蠢到极点的人才会一再犯下相同的错误,出了问题只会问别人该怎麽办更是超级没用的废物,总而言之,他们最好是回家买好棺材等死算了。」
  卓尔帆顿了顿。「我不会骂人,真的,我只是告诉他们事实而已,但是很奇怪,他们就是会知道我在生气,我也不知道为什麽,真的是很奇怪!」
  我哩咧!这还不算骂人吗?
  华璋张口结舌地瞪著他,原来他不是只会用最简洁的语句来应对,有必要的时候,他还是会「侃侃而谈」的,而且……哇塞!真的没有想到,这个乖宝宝在骂人的时候居然这麽毒、这麽狠,简直是太厉害了!
  那他怎麽还没有被炒鱿鱼啊?
  「我也很奇怪呢!」华璋喃喃道:「你怎麽还没有被赶回家吃自己呢?」
  卓尔帆又沉默了。
  华璋耸耸肩,随即转身去关掉熬粥的火,顺便舀两碗出来放凉,然後回到他身边坐下。
  「你还没有告诉过我你有什麽亲人?」
  「都没有了。」卓尔帆淡淡地道。
  「哦!对不起,」华璋歉然道。「我只有一个妈妈,不过,她又结婚了,我在那个新家里有点格格不入,所以才刻意跑到台北来念大学。」
  卓尔帆突然垂下双眸。「你……不在意你妈妈再婚?」
  「不会啊!」华璋住後躺下。「我很明白,妈妈虽然很爱爸爸,但是,她的个性太懦弱了,随时都需要有个男人来呵护她,所以,她再婚也是很正常的嘛!」她侧身过去望著同样躺下来的卓尔帆。「我的个性就不同了,感觉好像从我爸爸去世的那天起,我就开始尽力在照顾我妈妈。我很坚强独立,不需要人家来照顾、呵护我,所以,我只会为真爱而结婚,绝对不会因为需要而结婚。」
  卓尔帆深深地凝视进华璋的双瞳。「你的意思是说,你永远不会背叛你所爱的人吗?」
  华璋双眸眨也不眨地回视他。「废话!这种事还用得著问吗?如果我不希望恋人背叛我,我当然不可能背叛他罗!」除非恋人先背叛她!可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所以她并没有讲出来。
  两人互相凝视许久後,卓尔帆突然说:「我饿了。」
  华璋立刻跳起来。「OK!什锦粥应该凉一点了,我们来吃吧!剩下的明天早上你放进微波炉里微波一下就可以当作早餐了,别又给我偷懒不吃喔!」
  为了便於打工,华璋是和同校同系的三位学姊租住在校外的学生宿舍里,周玉佳倒是满好相处的,然而,宫雪琴和柳芙就相当令人不敢领教了,尤其是睡在她下铺的柳芙,交了男朋友带回宿舍来炫耀也就罢了,居然还让他留下来过夜。
  别说她半夜都不敢下床上厕所了,每回灯一暗,就会从下铺断断续续地传来一些奇奇怪怪的嗯嗯唉唉声,过不久後,整个上下铺也会逐渐从轻微的地震,发展到剧烈的天崩地裂。
  不要说睡觉了,她还得紧抓住床铺,免得不小心被摇下床去呢!最可怕的是,这种情形通常一个晚上不只一次,也就是说,她那一晚都甭想睡了!
  接著,宫雪琴也有样学样的把男朋友带回来过夜,倒楣的是,宫雪琴睡在对面的上铺,也就是在华璋的对面,於是,华璋等於是被两面夹杀了!要是她们都是轮流来还好,可这一天,她们彷佛很有默契似的,居然在同一时刻里把男人带回来了。
  才刚回去的华璋和周玉佳,不约而同一声不吭地摸了背包又出去了。周玉佳说要到同学那儿去挤一晚,可怜的华璋却在三、四个地方都碰了一鼻子灰,不是她不受欢迎,而是那麽凑巧的,要找的人恰好都不在。
  最後,快要累垮了的她似乎只剩下一个地方可以去了。
  按了半天门铃都没有人来开,卓尔帆大概是又去应酬去了吧!华璋只好用卓尔帆给她的备用钥匙开门进入,稍微整理一下後,她便摸上床睡了。
  因为昨晚柳芙和男朋友玩了一整夜,害她根本没阖过眼,而今天一整天就有六堂课,她也没有补眠的机会,再加上这天晚上餐厅的生意特别好,她甚至连坐一下的时间都没有,所以,累毙了的她几乎是刚一躺下,就失去意识了。她不知道卓尔帆是什麽时候回来的,甚至不知道他到底有没有回来。
  一夜无梦到天明,华璋才从完全的无意识中醒转过来,可还没有睁开眼,华璋就感觉到有什麽不对了,软绵绵的床是很正常,问题是……她抱著什麽东东来著?
  犹豫片刻後,她终於小心翼翼地眯开一条缝……真不幸,果真如她所猜想的,她就像只赖皮猴似的攀在卓尔帆的身上了!而卓尔帆一向是习惯除了内裤之外,什麽也不穿的睡觉,所以,她等於是攀住了一个裸男,真是有够……刺激!
  华璋苦笑了一下,然後吞了口口水後,她才战战兢兢地收回猴手猴脚,跟著再拉开卓尔帆搂著她的手臂,接著谨慎地滑下床,这才松了口气看了一下手表,旋即惊恐地跳了起来。
  「耶?七点半?七点半了?!」她不敢置信地拉开嗓门尖叫。「完蛋了,我又要迟到了!」
  她尖叫著抓起背包就拉开门往外冲,被她的尖叫声惊醒的卓尔帆慢吞吞地坐起来望著门……「砰!」一声,门又打开了,华璋傻笑著冲进来穿上鞋子後,反身又冲了出去,然後又是——「砰!」一声,接著,卓尔帆懒洋洋地又躺了回去……
  这是华璋第一次跑到卓尔帆这儿来借住的情形,之後,每当学姊又带男朋友回去时,她便会自动避到卓尔帆这儿来。奇怪的是,卓尔帆虽然都会搂著她睡,却从来没有更进一步的动作,甚至连亲吻也没有。
  若说他是性无能嘛!偏偏就算她再怎麽不想去注意,却还是会不小心地去注意到他每天清晨都会很正常的一柱擎天一下,所以,说他对她没兴趣还比较有可能吧!然而,到了学期末的最後一天,这个比较有可能的可能也被推翻了。
  那一天上午,结业式一结束後,她就直接跑到卓尔帆那儿去了,因为当天也是她的轮休日,所以,她打算好好的煮一餐庆祝一下她顺利完成一年级的学业,而且,颇有望能拿到奖学金。另外,她也和餐厅老板说好了,暑期时可以兼任白天班,这样说不定二年级时就不需要妈妈再汇钱来资助她了。
  可她怎麽也没有料到,煮了满桌菜尚且不够,她自己居然还被他当作主菜吃掉了!
  那A按呢?不过是多了一道醉鸡而已啊!怎麽……呃……她不是故意的,真的不是故意的,她只是觉得那道醉鸡很好吃,所以才想自己试著作作看啊!虽然酒味似乎浓了一点——这个也不是故意的,只是一时失手,才会不小心倒进太多酒的嘛!但她敢保证,味道还是很棒的,只不过,她没想到卓尔帆这麽不能沾酒,居然只是多吃了几块醉鸡,就微醺了。(请别怀疑,阿灵的妈妈就是如此)「华璋……」
  「嗯?」
  正忙著赞赏自己手艺的华璋漫不经心地应著,没注意到一向眼神深沉难测的卓尔帆正以蒙胧诡异的目光锁住她。
  「我想睡了。」
  「那就去睡啊!」
  「可是我想……」
  「想什麽?」
  「想你陪我睡!」
  刚入口的鸡块又掉了出来,还拖著一条银丝滚到地上去。华璋错愕地转眼看著卓尔帆,这才发现他的双颊有点红、眼睛也有点红,甚至连一向漠然的神情也柔和了许多。
  「啊咧——这样就醉了?」华璋啼笑皆非地喃喃道。「未免太夸张了点儿吧?」
  「我没有醉,只是有点头晕,」卓尔帆很严肃地否认。「我只要一喝醉,就会很想睡觉,可是现在我不想睡,只想要你陪我睡!」
  「没醉才怪!」华璋嗤之以鼻。「你的脸都红了,那要是不算醉的话,我的头砍下来给你当球踢!」
  「我不要踢你的头,」卓尔帆低喃。「我要睡你的身体。」
  华璋突然觉得周身有点燥热,她不由自主地咽了口唾沫。「少来,你连吻都没吻过我,居然就想跳级上最高学院?No!鉴定不合格,跳级不准许!」
  不允许他跳级?
  那就一步一步来罗!
  先乖乖上十分钟的初级班,再来是十分钟的中级班,最後才登上高级班宝座,这样就不算跳级了吧?
  於是,华璋就这样莫名其妙地被那个连三跳的家伙给吃掉了。
  不过,凭良心说,也不完全算是莫名其妙啦!因为,华璋心里明白得很,如果她有心反抗,卓尔帆还是碰不了她的,但是……也许是因为卓尔帆的动作实在很笨拙,笨拙得让人觉得他好像也是第一次的样子,就在这麽猜测的同时,她也情不自禁地撤下了防卫线,心甘情愿地用自己的第一次来交换他的第一次了。
  事後,她自己想想都觉得很不可思议,根本都还没搞清楚他对她到底是什麽样的感情,她居然就把自己扎上蝴蝶结奉送出去了!难不成人家说的爱人「吃亏」、被爱「占便宜」就是这个意思?
  然而,从此之後,他们之间的关系总算是出现一点正常的发展了。
  所谓正常的发展,是说她不再只是他的老妈子,同时也是他的「亲亲」女友了。不过,虽然他们几乎每次见面都会有亲密的行为,可他唯一的表情却依旧是没有表情,他眸底仍然深沉似海,探不到底,他最大的乐趣就是神情淡漠地开口说一些可爱的乖宝宝才会说的话,让她觉得啼笑皆非。
  而最最诡异的却是他背部那些密密麻麻的伤痕,如果她没猜错的话,那应该是一次又一次被鞭打的痕迹。
  虽然心里好奇得要死,但她并没有开口问他,她决定等他主动告诉她。
  暑假时,生意最好的应该是娱乐餐饮业,所以,有关行业都会多请几个工读生来应付。
  华璋工读的西餐厅就是这样,他们日夜班各多请了两位工读生,而且还挑选了两位长得满不错,颇像运动明星之类的男工读生来加入一向只有女孩子的服务生行列。
  对华璋来讲,大家相识便是有缘,而且,朋友就是朋友,没有什麽男女之分,所以,个性爽朗的她很快就和工读生打成一片了。
  特别是这段期间多了很多年轻客人,他们并不会因为踏入宁静的餐厅而稍微收敛一些,依然是放肆地高谈大笑,所以,年轻服务生们在闲下来时,彼此说笑两句也不会显得太突兀无礼,反而让人觉得很亲切自在。
  而其他正常客人似乎也很了解这是非常时期,不但相当容忍,甚至还能藉此回忆彼此学生时代的惬意时光。但是,华璋一眼就意识到卓尔帆似乎很不高兴……不!不是似乎,而是真的很不高兴。
  这时候她才明白,为什麽他说他明明不打算让人家知道他在生气,可是人家就是会知道他在生气。事实上,他的神情的确没有泄漏出半点情绪,他的瞳眸依然深沉无比,但是,他浑身却会无形地散发出那种几乎像是会实质伤害到人的怒气。
  一种阴森抑郁的骇人怒气!
  一种足以让整间餐厅陡然安静下来的怒气!
  「哇塞!真的好恐怖喔!」黄玲喃喃道。「搞不好待会儿客人全都会被他吓跑了呢!」
  「我去看看。」华璋亳不犹豫地说,可她刚要抬步,黄玲和日班男工读生周瑞棠便不约而同地拉住了她。
  「你疯了吗?」黄玲低呼。「他好像相当抓狂的样子,为了自身安全起见,你最好不要轻易去动虎须吧!」
  周瑞棠勇敢地拍拍胸脯。「让我去吧!」
  华璋好笑地摇摇头。「我不怕,他也不会对我怎麽样的,你们放心好了。」说著,她便挣开他们的手,快速地走到卓尔帆的桌位去。
  「尔帆,你在生气吗?」她低声问。
  好一会儿卓尔帆都没动静,差不多半分钟过後,他才徐徐地抬眸望住了她,华璋立刻发现他眸底的阴暗沉郁之色更浓郁了。
  她瞟一眼电脑萤幕上的表格。「是他们吵到你工作了吗?」
  他继续凝视她片刻後,才缓慢地把视线移到柜台那边,那些闲闲无事的服务生就分别站在柜台四周,紧张兮兮地望著这边。
  「他喜欢你。」
  华璋愣了一下,继而恍然道:「你是说周瑞棠吗?」随後又惊喜地咧开了嘴。「哇塞!尔帆,你不会是在吃醋吧?」会吃醋,就表示他的确是喜欢她的不是吗?而且,怒气如此旺盛,说不定……
  卓尔帆把视线收回来,在她脸上迅速地绕了一圈,旋即回到电脑萤幕上,他没有吭声。
  华璋却很兴奋地坐到他的对面追问:「是不是啦!尔帆,你是不是在吃醋啦?」
  卓尔帆还是盯著他的电脑,可他身上的怒气却渐渐消退了。
  华璋挑了挑眉,随即伸手「啪!」的一下阖上电脑。「尔帆,告诉我啦!」
  卓尔帆还是不说话,连看都不看她一眼,只是神情淡漠地端起可可亚来若无其事的轻啜,可是,他白皙的双颊上却泄漏底细似的隐隐升起两抹淡淡的酡红,令华璋不觉噗哧失笑。
  「OK、OK!我知道了!」她开心地笑著,终於能确定他是真的喜欢她,而不是只把她当作免费的老妈子了。「其实啊!我没让他们知道你是我的男朋友,是因为担心你会不习惯。你知道这边所有的女服务生都对你很好奇吗?要是她们知道你是我的男朋友的话,你看著好了,她们一定会抓著我来追问你一些很暧昧的事,到时候看你怎麽应付!」
  跟著,她夸张地叹了一口气。「不过,现在没办法了,周瑞棠要在这儿工作整个暑假呢!要是你每次见到我跟他说话就冒火的话,说不定我们的客人都要被你吓跑啦!所以呢!你最好要有点心理准备随时会有敌人上门,因为我待会儿就会去告诉他们说,我呢!已经是死会了,有不良企图的请远避三尺,OK?」
  卓尔帆依然没吭声,但是,他轻轻地点了点头。
  华璋笑著站起来。「好吧!那你继续工作吧!我不吵你了……啊!对了,今天的蓝莓蛋糕很不错喔!你要不要来一块?」
  「好。」
  「唔……其实起士蛋糕也很棒,那……我两样都给你拿一块来吧!你啊!还是要多吃点比较好。」
  当华璋一回到柜台边,大家就全凑拢了过去。
  「他好像不生气了耶!你到底跟他说了些什么?」好奇得要死的黄玲首先问。
  「他刚刚又在气什麽?」另一个女工读生也问。「长得超好看,却阴沉得吓死人,我还以为他要发飙了呢!」
  华璋没有回答她们的问题,反而直接面向周瑞棠笑咪咪地说:「你喜欢我是吧?」
  是他刻意表现出自己的心意让华璋知道的,所以,周瑞棠也很豪气爽快的承认了。「没错,而且我打算追你,我们的学校满近的,约会很方便喔!」
  「NO、NO、NO!」华璋摇著食指。「最好不要喜欢我,更不要追我!」
  「为什麽?」
  华璋的大拇指反手一指卓尔帆。「因为他就是在气这个。」
  「咦?」黄玲立刻插了进来。「周瑞棠要追你关他什麽事?」
  华璋叹了口气。「怎麽不关他的事?我是他的女朋友啊!」
  一听,大家同时维持了两秒的静默,随即不约而同地惊呼了起来。
  「真的假的?」
  「什麽时候开始的?」
  「你是怎麽钓上他的?」
  「骗人,你是他的女朋友?我怎麽不知道?」黄玲一直自认自己和华璋最要好的说,而她竟然一点儿都不知道?太逊了吧!
  「笨!」华璋好笑地说。「因为我没说嘛!」
  黄玲又愣了片刻,而後忍不住直接冲向卓尔帆。
  「那个……华璋真的是你的女朋友?」
  正集中注意力在工作上的卓尔帆并没有因此中断他的专注,连看黄玲一眼都没有,只是点点头算是回答她了。
  「我咧——居然是真的!」黄玲不可思议地喃喃道,然後往回走。「唔……我应该没有讲过他的坏话吧?」
  周瑞棠望著卓尔帆,豪气已经泄了一大半。「你们交往很久了吗?」除了比对方年轻之外,他好像没一样比得上对方的样子。
  华璋迳自走向厨房。「快半年了。」A两块蛋糕应该不会被砍头吧?
  周瑞棠也跟了上来,「那……」他犹豫了一下。「你们很要好了?」
  华璋笑了。「怎麽?还不肯死心啊?」
  豪气又回来了,周瑞棠勇气十足地挺高了胸脯。「男人要是一碰到困难就打退堂鼓,那还做得了什麽大事?」
  华璋回眸瞥了他一眼。「那麽,我只好告诉你实话罗!我啊!常常到他家去过夜,这样你懂了吗?」
  嘎?过……过夜?
  周瑞棠顿时傻眼。
  豪气也……一泄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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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哭泣
  天空阴阴的,
  像是即将哭泣的面容,
  心碎的声音,
  是那么明显清晰,
  雨滴答滴答的下了,
  脆弱的心也同时开始哭泣。
  二年级上学期一开学,华璋就发现了一件很不幸的事——周玉佳终於受不了的搬出宿舍了,而更不幸的是,那个糊涂房东竟然允许柳芙的男朋友接续周玉佳住进来!虽然这是男女合住的宿舍没错,可还是要分房吧?
  二话不说,华璋也马上整理自己的行李搬到卓尔帆那儿去了,而卓尔帆亦面不改色地让华璋占用他半张床、半间浴室、半张书桌、半个书架、半个电视、半个冰箱……他们就这样正式开始了同居生活。
  好笑的是,交往到现在半年多了,她却还不知道他到底是从事什麽工作的,只知道他的工作时间相当自由,却又很复杂;是商业方面的,可又包含了电子科技、服装、娱乐、建筑、股票,甚至广告传播等等。
  每次她问他,他都说:「上班啊!」
  华璋双眼一翻。「废话,谁不知道你是在吃人头路的啊!我是在问你,你到底是在哪家公司的什麽单位,担任什麽职务,譬如财务、营业或公关部门的经理或课长或外务之类的,为什麽你的时间能够那麽自由,上班时间居然还能在外面到处乱晃?」
  卓尔帆的视线依然凝注在电脑萤幕上,华璋虽然看过很多次各种不同的内容了,卓尔帆也从不回避她,但是,她却一点儿也看不懂,因为她念的是日文系,将来打算从事日文翻译工作。
  卓尔帆兀自敲打著键盘。「文捷会cover我。」
  「又是文捷?」华璋火大地叫道:「为什麽你所有的事他都要参一卡?嘎?你们不会是同性恋吧?」
  「他有未婚妻了。」
  「有未婚妻又怎麽样?」华璋嗤之以鼻地哼了一声。「很多同性恋都会以结婚来掩饰自己的真实性向,有未婚妻又怎麽样?」对!搞不好她也只是卓尔帆的烟雾弹而已。
  「我不是同性恋,」卓尔帆漫不经心地说,双眼盯著刚出现的表格仔细研究。「我又不想跟他做爱。」
  「那……你们是柏拉图式的恋爱!」华璋硬拗道。
  卓尔帆按下单键,萤幕上立刻变换成另一张图表。
  「我不爱他。」
  「那你为什麽要让他干涉你那麽多事?」
  「他是我的好朋友,从我们认识的第一天开始,他就一直在帮我了。」卓尔帆慢条斯理地说:「只要我不喜欢的事,他都会尽量帮我承担下来,你知道我常常发烧,有他这样帮我,我才能安心工作。」
  「你……」华璋才吼出一个字,便又突然噤声,而後改口道:「你有他的照片吗?」
  「书架最上层的第三本相簿。」
  华璋立刻去拿下来翻开一看,眉头不由自主地皱了起来,而越往下翻,她的眉宇就越紧一分。里面的相片并不多,除了几张卓尔帆的单人照之外,其他的全都是他和另一个男人的合照,而且,所有的合照都有一个共通点。
  那是一个高大漂亮的男人,比卓尔帆稍微高了一点点,却比卓尔帆结实健壮许多,透露著健康色彩的黝黑肌肤、露出一整排白牙齿的爽朗笑容,和白皙单薄的卓尔帆恰好形成明显的对此。
  而这些合照最大的共通点就是——那个高大的男人总是亲热地搂著卓尔帆的肩头,而且用怜惜的眼光注视著神情淡漠的卓尔帆。从三分头的高中时代,到如今的西装笔挺都一样,那个男人总是搂著他、总是用怜惜的眼光凝视著他。
  真的没有问题吗?
  不久,华璋又发现卓尔帆的交际应酬越来越多了,到後来,他居然开始不回家睡。虽然一开始时是她要他多参加一点交际应酬,以走出他自设的孤僻藩篱,但是,有需要积极到这种程度吗?她现在是不是要升级为看家老妈子了?
  「真有那麽多客户需要应酬吗?」她忍不住又开始质疑了。
  这晚,卓尔帆难得的没有应酬,也许是因为她轮休,所以,他特意空下来陪她的吧!华璋还是尽量让自己往好的方向想。
  「不只是客户,还有一些文捷朋友的聚会。」
  卓尔帆才刚洗完澡出来,正要穿衣服,华璋就赶紧上前去帮他擦乾头发。以卓尔帆的体质而言,即使是八月的大暑天,他还是会很「正常」的三不五时地感冒发烧一下,何况是十一月的深秋时分,天凉气寒,如果不小心一点,他立刻会卯起来烧给你看!
  「文捷说,既然我愿意参加应酬了,不如多和一些朋友交往比较有益。」
  是没错,但是……怎麽又是那个该死的文捷?他到底是什麽人物啊?不会是背後灵之类的吧?
  「喂!尔帆,我实在很怀疑耶!如果那个文捷叫你去死,你会不会去死啊?」虽然她也为自己竟然因为另一个男人吃醋而感到很可笑,但华璋还是忍不住酸溜溜地这麽说。
  卓尔帆却连皱一下眉头也没有地回答,「他不会叫我去死的。」
  「你就这麽相信他?」
  「是的。」
  华璋咬著下唇沉默片刻。
  「都是他陪你去参加那些交际活动的吗?」
  「当然。」卓尔帆理所当然地回道,随即又补充道:「我的日程表全都是他安排的。」
  「是吗?那麽……」华璋迟疑了一下。「最近你没有回来睡的时候,也都是到他家过夜的罗?」
  「嗯!」卓尔帆穿好衣服後,便直接爬上床,然後用遥控器打开电视。「他知道我在外面会很不自在,所以,尽量把活动安排在他家里举行,如果结束得太晚的话,他就叫我乾脆睡在他那儿。」
  华璋拿了吹风机也跟著上床跪在他身後帮他吹头发。
  「你常去他家?」
  「从国中到大学时代,我都是住在他家的。」卓尔帆注视著电视慢吞吞地说。「甚至在国中时代,我都是和他住同一个房间、睡同一张床。」
  睡……睡同一张床?那个……不晓得除了睡觉之外,还有没有做「额外」爱做的事?
  越想她心里越觉得不舒服了,「如果……」华璋感觉自已的身躯有点僵硬。「如果我要你在我和他之间选一个,你会选择谁?」实在是超级可笑的,人家是要男朋友在两个女人之间选一个,她却是要男朋友在一男一女之间选择一个!
  有好一会儿,卓尔帆都没有发出声音,仿佛他根本没听到她的问话似的。直到华璋正想再重复一次问题时,他才徐徐地转过头来凝视她,脸上仍然没有什麽表情,眸海依旧深不可测。
  「你为什麽这麽问?」
  华璋关掉吹风机,同时不安地咬了咬下唇。「我……我只是想知道,在你的心目中,谁的分量比较重一些嘛!」她很老实地回答,而且直视著他,希望他能感受到她的不安,然後告诉她一个令她满意的答案。
  「可是,你们两个是不一样的呀!」
  我咧——这算什麽鬼答案?废话!她当然知道他们不一样啊!一个男的,一个女的嘛!所以,她才更想搞清楚到底是怎麽一回事嘛……难不成……难不成这家伙是双性恋,很贪心的想来个脚踏两条船、左拥右抱?在文捷那边备受宠爱,在她这边就享尽女性温柔?(她的血液里好像没有温柔的基因吧?)「你真的没有办法选择吗?」
  卓尔帆又沉默了好片刻才说:「我不明白你到底要我选择什麽?」
  OK、OK!她明白了,两个人的分量一样重,所以,他无从选择嘛!真是有够笨的家伙,连说句「善意的谎言」也不会吗?
  那现在她怎麽办?
  顺其自然吗?
  一下课,华璋立刻冲向五楼,日文系三年级的周玉佳就在那儿上课。
  「学姊,帮一下忙好不好?」一看见周玉佳正要走人,华璋连忙上前去逮人,并将她拉到一边去咬耳朵。
  「什麽事?」
  「那个……」华璋紧张兮兮地左右看看,再小心地更压低了声音问:「你认不认识什麽同志?」
  周玉佳柳眉一挑。「同志?你为什麽认为我会认识同志?」
  华璋唉地叹了一声。「我不是认为你一定认识啦!我只是问问,如果你不认识,那我就只好再去找别人问罗!」
  周玉佳眯起眼注视她半晌。
  「先告诉我你找同志干什麽?」
  「这个……」华璋尴尬地搔搔後脑勺。「其实,我是需要一点意见啦!那个……我的男朋友……呃……我想搞清楚我的男朋友到底是不是同性恋,或者是双性恋之类的。」
  「你的男朋友?」周玉佳讶异地瞠大了眼。「你怎麽会有这种怀疑呢?」
  华璋叹了口气。「当然是有原因的嘛!」
  「哦!」周玉佳沉思片刻。「好吧!那你下午还有课吗?」
  华璋摇摇头。「没啦!本来是有的,但是调到下星期了。」
  「OK!那就跟我走吧!」
  一个钟头後,华璋跟著周玉佳来到公馆的某家书店,一踏进去,华璋立刻知道这是一家专门服务同志的书店,因为里面有九成都是关於同志方面的书籍,而且,里面的客人都是男一堆、女一堆的。
  只见周王佳熟稔的和他们打招呼,然後对著其中一个女孩子指著华璋说了些什麽,那个女孩子笑著点点头。不久,三个女孩子和周玉佳、华璋一起来到附近的茶艺馆里,随便叫了几样小菜和两壶茶。
  「你为什麽怀疑你的男朋友是同志?」那个和周玉佳并坐在一起的女孩A,一开始就单刀直入地问。
  头一次见识到真正同志的华璋,忍不住一直暗暗观察她们,感觉她们似乎和平常人也没什麽不一样嘛!正在暗忖间,女孩A直爽的问题猛一下就杀过来了,她这才回过神来。
  「啊!那个喔?就是……」
  华璋足足讲了十几分钟,才把所有的疑点详细叙述清楚,然後就恭恭敬敬地等待判决。
  只见那四个女孩子相互抛著眼色,也咬了几下耳朵,接著,又是女孩A率先开口问:「你们有正常的性生活吗?」
  哇嚷!怎麽一开口就问这种劲爆的问题啊?
  不过,既然是她来请教人家的,她也不好不回答吧?华璋只好赧然地点点头。
  「他会跟你吵架吗?」女孩B跟著问。
  华璋想了想。「好像从来没吵过耶!」
  「那他常常说爱你吗?」女孩C紧接著问。
  咦?这个问题就……「呃……从来没有!」
  「从来没有?」周玉佳诧异地重复道。「怎麽可能?那你怎麽会跟他上床的?」
  我咧——说话怎麽这麽粗鲁啊?
  「那个……很自然就……就……」
  四个女孩子互觎一眼。
  「在他的说法里,他和那位好友的关系到底有多深?」女孩A又问。
  「从国中到大学时代里,尔帆都住在文捷他家,而且,国中时期他们甚至住同一个房间、睡同一张床。」华璋娓娓道来。「尔帆所有的事情文捷都有参一卡,无论是生活或工作,甚至是交际方面,连买衣服、车子、安排行事历这种事,也都是文捷负责的。」
  「哇!管得可真多啊!」周玉佳喃喃道。
  「就是说咩!」华璋心有戚戚焉地连连点头不已。「还有啊!他们的合照永远都是两个人亲亲热热地搂在一起,那个文捷看著尔帆的眼神也是那麽暧昧,很难教人不怀疑啊!」
  「可是,他晚上都是跟你在一起的吧?」女孩C反驳道。
  「但是,他们在同一家公司上班呀!」华璋立刻又驳了回去。「而且,最近他也常常晚上都不回来睡了,我问他,他说是在文捷他家过夜的。」
  「这样啊?那就……」女孩B耸耸肩,没有再说下去了。
  「还是不能确定。」女孩A却又这麽说。「其实,男孩子跟女孩子一样,当他们的交情真正深刻到某种程度时,也是会好到令恋人妒忌的地步。根据你所说的,他们至少有十几年的交情了,差不多等於兄弟一样,他们相互之间会关心干涉到那种程度也不是不可能的。」
  「是吗?」华璋怀疑地斜睨著她。
  女孩A笑笑地接著又说:「不过,话又说回来,既然有了恋人,而且都同居了,那麽,那个兄弟也该知趣的退场了吧?」
  华璋闻言,不由得大皱其眉。正也是她在说,反也是她在说,想面面俱到也不是这样子的吧?
  「那……到底是怎麽样?」
  四个女孩又相互觑视片刻。
  「抱歉,我们还是不敢肯定!」周玉佳歉然地道。
  哇靠,搞了半天,挖了一大堆隐私,她们居然敢给她这种答案?
  真是不想活了她们!
  「嗯!或许还有一个办法你可以试试看。」女孩A突然凑到华璋耳边嘟囔了几句。
  「什……什麽?」华璋蓦地变色,失声尖叫。「叫我去……才不要呢!我宁愿搞不清楚一切,也不要去干那种事!」
  死也不!
  搞屁啊!居然叫她……呃……反正都太过分了吧?
  华璋咕哝著把腰果虾仁重重地放在折叠式小餐桌上,顺便狠狠地瞪了卓尔帆一眼。
  都是这个家伙的态度实在是太暧昧了,才会害她这麽头痛!
  卓尔帆注视著她忿忿地转回去舀汤。「你怎麽了?」
  不怎麽了,只不过是很想发飙而已!
  「你管我!」
  卓尔帆沉默的望著她把汤端过来放下,并在对面坐下,见她没有再说什麽,他才端起碗筷来开始吃饭。
  两人默默地吃了好一会儿後,华璋突然问:「那个文捷没有替你在圣诞节安排什麽交际活动吧?」
  「我不知道。」
  这个迟钝的家伙!「我不管有没有,反正圣诞节你要陪我就对了!」华璋冒火地说。反正卓尔帆在属於情人的圣诞节那天是归她「管」的,那个文捷别想占用!
  「好。」
  没错,的确是归她管了,圣诞夜的那天中午,卓尔帆就因为发烧先从公司早退回家了。结果,该是甜甜蜜蜜的圣诞夜,还有,该是开开心心的圣诞节当天,全都在卓尔帆昏睡当中度过了,而负责「管」卓尔帆吃药时间的正是华璋。
  该死的文捷,在圣诞节前一个礼拜卓尔帆就开始加班,既然卓尔帆的工作日程都是他在安排的,那麽,肯定是他不高兴她先预定下卓尔帆的圣诞节,所以,才故意让卓尔帆因操劳过度而发烧的!
  对,绝对是这样没错!
  不过,她死也不会认输的,就像女孩A所讲的,就算他们只是亲如兄弟的关系好了,文捷也没道理这样阻挠他们吧?如果他反对她做卓尔帆的女朋友,至少也该有个令人心服的理由吧?他们甚至没见过面呢!
  咦?对喔!她跟卓尔帆交往这麽久了,为什麽她和卓尔帆所谓的最要好的朋友居然从没见过面?既然那麽要好,为什麽文捷从来不到卓尔帆的家里来吃顿饭,哈啦一下什麽的,而总是卓尔帆到他家去「过夜」?是因为有她在「不方便」吗?
  正在书桌前准备期末考的华璋想到就问,她立刻回过头来,趴在椅背上盯著卓尔帆问:「为什麽那个文捷从来不到你这儿来?」
  书桌被手脚快一步的华璋占用了,卓尔帆只好在床上看他的文件。
  「我不要他来。」他头也不抬地说。
  「为什麽?」
  「我不喜欢。」
  答案很简单,却不由得令人天马行空的更往歪处想了!
  文捷是他最要好的朋友耶!他都在文捷家住过那麽久了,怎麽会不喜欢文捷到他家来呢?是因为担心她和文捷争风吃醋地卯起来吵一顿吗?
  华璋思索片刻,而後尽量装出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提议,「那约个时间到外面聊聊嘛!」无论如何,先和那个人面对面的聊聊,深入研究一下再说,总不能她单方面这麽死死的认定,也得给对方一个申冤抗辩的机会吧?
  「时间上可能不太好配合,」卓尔帆很实际地说。「因为他要替我分担很多工作,所以,他比我更忙。」
  「那……他总要吃饭的吧?」
  「他都在公司里边吃边工作。」
  哇塞!听起来那家伙不但是卓尔帆的最佳拍档,还是个万能机器人呢!不过说到底,他们就是不可能有机会见面就是了!但是,这可难不倒华璋。
  「你们公司寒假有请工读生吗?」
  「暑假才有。」
  暑假啊?还要那麽久……可也没办法了,她又不能莽莽撞撞地冲到他们公司去找人。听说,卓尔帆工作的顾氏集团是富士比排行榜上前十名之一的世界性大财团,所以,管理守卫异常严谨,平常人不是那麽容易进得去的,她也不想为难卓尔帆勉强夹带她进去,就只为了看一下她的「情敌」……呃!是还不确定是不是情敌啦!不过,还是很可疑就是了!
  好吧!她就再忍耐一阵子好了。
  可是,忍耐也有个界线吧?
  而在过完年之後,卓尔帆居然开始频频出国了。
  也不是说过去一年里,他都没有出国出差过,但顶多也只不过是每三、四个月出国三天而已,可现在却是从一个月出国一趟,「进步」到十天就出国一趟,而且逗留在国外的日数也从三天变为四天,再从四天拉长到一个星期,最後居然延到十天了!
  好极了,现在她不但是专门负责煮饭、洗衣的老妈子,还是清洁钟点工人,更是随传随到的应召女郎,再加上特别护士和看房子的守卫!
  咦?他好像一直忘了付她薪水耶!
  真是越想越窝囊,以前她一直是很精明果断的说,然而,自从碰到卓尔帆之後,她好像专门干些蛋白质(笨蛋、白痴)才会做的事;而且,以前她的耐性只能打出负分来,可一旦遇上对手是他,她的忍耐度立刻会自动提升到圣人境界了!
  她真的没有想到,自己居然会在一切都还没有把握时,就把自己交给他了,并且极力忍耐所有过去她绝对不会容忍的事,还让自己始终维持在高度的怀疑思想里,连她都觉得自己快变成多疑的老太婆了!
  但是无论如何,就算爱人是注定要吃亏的,就算她爱他爱到愿意无条件为他忍耐、牺牲、奉献,然而,以她的个性来讲,有些事她还是无法忍受的。
  这是三月的最後一天下午两点,卓尔帆早上出门上班时,忘了带出去的手机就在华璋刚进门时响了起来,她立刻丢开书本、背包跑过去接听。
  「喂?」
  对方沉默了两秒。
  「哦!你是文小姐吧?裴尔在开会吗?」听声音就知道是个非常果决明朗的美国女人。「没关系,请你帮我转告他就行了,下个月中旬,我会到台湾逗留约一个星期左右,希望他能陪我住在饭店里,就这样……哦!差点忘了,我是雪丽,他的未婚妻。」
  华璋连回应一声都来不及,对方就挂断了。
  真是个性急的女人……咦?等等、等等!她说……她说她是裴尔的未婚妻,而裴尔是卓尔帆的英文名字,那麽……骗人!她是卓尔帆的未婚妻?!
  这是怎麽一回事?
  嗯……等卓尔帆回来後,她一定要好好的审问一下才行,他到底是得罪了谁,居然开这种恶劣的玩笑!
  可是,过了一个半钟头後,她刚从浴室里洗完澡出来,又是另一通来电。
  「喂?」
  同样的,对方沉默了两、三秒。
  「请问你是……啊!卓桑的秘书吗?」这回是个温柔典雅的日本女性。「卓桑在忙吧?没关系,麻烦你帮我转达一下就好了,下个月中我会到台北去一趟,我对台北不熟,所以,不知道他能不能跟我住在一起……唔!这样就行了,谢谢你……哦!对了,我是洋子,他的未婚妻。」
  华璋呆呆地瞪著手机,好半晌都说不出话来。
  搞屁啊!又……又一个未婚妻?
  更夸张的是,半个钟头後手机又响了。
  「喂?」
  这次对方沉默了片刻。
  「裴尔呢?」嚣张的女人、跋扈的声调、傲慢的英国腔。
  华璋直皱眉头。「他……他不在。」日文她还算行!可是英文……只能算马马虎虎吧!听还可以,一想要回答,舌头就打结了。
  「嗯!又开会了吗?好,那你帮我转告一下,下个月他生日时我会去台湾,既然他是主人,我想,他应该会来陪我吧?」
  「哦……」华璋吞了口口水。「请问你是?」
  「他的未婚妻茱莉亚。」
  她就知道!
  三个未婚妻?
  这如果不是恶作剧的话,就太……太……呃……会不会还有下一号呢?
  突然间,她觉得室内沉闷得快要令人窒息了,她一刻也无法忍耐地匆匆逃离那间叫人几乎不能呼吸的套房。
  她在街上漫无目的的逛了好久,连餐厅都请了假没去上班,直到九点多时,她才打电话回去给卓尔帆,几乎是铃一响,立刻就有人拿起电话接听。
  「璋?」
  「呃……」她舔了舔乾燥的唇瓣。「尔帆,你……呃!看到我留给你的纸条了?」
  「看到了,我……」
  「请不必费神解释,我不想听你罗唆!」华璋立刻打断他的话。「我只想知道一件事,那三个女人真的都是你的未婚妻吗?」
  卓尔帆无语片刻後。
  「是。」
  华璋深吸了一口气,压抑下胸口的怒气。
  「你不会是有玩弄女人的怪癖吧?」
  「不是。」
  「不是?」华璋又猛地吸了好几口气。「她们都是你正式订过婚的未婚妻?」
  「是,她们是同时跟我订婚的。」
  耶?同时跟他订婚的?
  讲哈米话?「拜托,你……你不是要告诉我,她们相互之间都知道彼此的存在,甚至……甚至还能和睦相处吧?」华璋不敢置信地说。
  「她们是同时跟我订婚的。」卓尔帆又重复了一次。
  哇塞!那A有这款A代志?她们竟然都……都……那……那……OK、OK!她现在总算了解古人所谓的三妻四妾,他已经预定好三妻了,那她算什麽?四妾之一吗?
  她的唇边倏地泛起一抹嘲讽的微笑。「我想……你最近大概没有什麽特别的计画,譬如要和她们解除婚约之类的吧?」
  卓尔帆又沉默了半晌。
  「没有。」
  华璋对自己重重地点点头。「好,我了解了,谢谢你!」不等卓尔帆回话,她就挂断电话了。
  至少……他很诚实!
  接下来就该是她自己好好想想的时候了。
  四月一日,真是好一个愚人节!
  华璋自嘲地笑笑,看著卓尔帆的车子离去之後,她才从大厦对面的暗巷里走出来。回到卓尔帆的套房里,她习惯性地先收拾环境,才迅速地整理好一些换洗衣物和所有的笔记等,装好满满一旅行袋之後,她依恋地环视一圈这住了半年多的「家」,心中酸涩得想要大哭一场。
  但是,她只是深吸了几口气,便毅然决然地背起旅行袋踏出这间曾经盛载著她满心爱恋的房子。
  接著,她来到餐厅里,向老板表示坚决辞职之意。并非她没有勇气再面对卓尔帆,而是她认为,要断就该断个彻底,没必要拖个尾巴要死不活的。老板虽然不愿意,却也无可奈何,毕竟华璋一直是个很认真尽职的好服务生,他不想太为难她,只好先把薪水算好给她了。
  拿走留在餐厅里的私人物品後,她转到隔壁的咖啡厅里靠窗坐下,点了一杯橙汁,黯然地凝望著玻璃窗外。
  默默地看了他半年多,不知不觉悄悄地爱上了他,偶然一个机会让他们有了更多的交集,将近两年的时光就这麽过去,结果,她现在才发现,他们根本没有真正的谈过情、乱过爱,该死的他们甚至连约会都没有过!
  虽然她不後悔自己的决定,也不後悔拥有这近两年的回忆,但她还是为自己居然会做这麽没有脑子的事而感到懊恼不已。
  回想起来,由於他懒惰邋遢的习性和单薄多病的身子,一开始,她就很自然地沉浸在被需要、被依赖的虚荣满足感中,以她强悍的个性,事实上也很适合这种一面倒的相处型态。
  但是,也因此,两人相处的模式一迳是那麽的单纯,单纯得甚至有点枯燥乏味了,根本没有什麽罗曼蒂克的味道,更没有什麽培养感情的机会,就算原先有些感情,也该产生弹性疲乏了吧?
  然而,当她下定决心要离开他时,为何心会这般痛?会如此不舍?为何想起他时,心中的悸动会比交往前更深刻、更强烈?
  她不觉苦笑。
  好吧,她承认,她不但没有弹性疲乏的感觉,甚至对他的眷恋更深切了,天知道为什麽,或许是因为她越是看不清他心底难解的神秘,就越是沉沦在他眸底那无言的牵引中;也或许是因为他是那麽的依赖她,不知不觉中,她那份从未现身的少女温柔情怀也被诱引出来了!
  当然,也有可能是人类与生俱来的野性呼唤,将他们两个原本毫不相干的人吸附在一起,而相同磁场的异性魅力,又让他们之间的吸引力即使不加温,也自然地升高了。
  无论如何,虽然她实在不明白他为什麽能同时和三个女人订婚,而那也不关她的事,她只知道,自己不能容忍这种事!人类是自私的动物,男女之间的爱情,更是自私得揉不进半点沙粒,何况是三个女人!
  既然他无意和那三个女人解除婚约,那麽,她也只有选择离开他了,让那三个女人去照顾他吧!这近两年的时光,就当是一场美好的回忆,她会收藏在记忆宝库中,闲来无事拿出来咀嚼一番,毕竟,这是她的初恋呵!
  她幽幽长叹。
  又下雨了!
  梅雨季还未到,雨却下个不停,是在为她哭泣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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录入人员:-- 输入人员:新新  

第四章
 

  调查
  所有的风风雨雨,
  一切的辛酸悲楚,
  都因我的出现,
  雨过天青,
  幸福美满。
  四月五日清明节,这是他们分手後的第五天,但是,华璋一直没有回卓尔帆那儿去整理行李,因为在学期中想要租到适合的房子并不容易,所以,她现在还是借住在周玉佳那儿。
  「你们真的分手了?」
  「没错!」
  两个女孩从学校宿舍里结伴往校门口走去,周玉佳正要带华璋到刚刚探问到的另一个校外学生宿舍那儿看看,虽然远了点儿,但环境相当「乾净」,而且很便宜。
  [为什麽?难道他真的是同志吗?」
  「我不知道。」华璋耸耸肩。「我们分手的原因不是那个。」
  「那是哪个?」
  华璋瞄周玉佳一眼,想到周王佳为了帮她,都老实告诉华璋自己和那个女孩A就是「一对」了,她又有什麽好隐瞒的?
  「因为他已经有三个未婚妻了!」
  周玉佳大大的一愣,随即惊呼,「骗人!三个?哪有可能?」
  「就是有可能!」华璋狠狠地点了一下脑袋。「虽然我也很难相信,可是,他那些未婚妻都出现了,连他自己也都承认了,那还有什麽好怀疑的?」
  周玉佳愣了半晌。
  「那他……是不是什麽大富豪的少爷?那样就比较有可能了。」
  华璋猛然地翻翻白眼。「才怪!他呀,餐餐吃的是普通A餐,住的是一间普通大厦里的小套房,简简单单的家具,连钟点清洁工人都请不起了,还能有钱到哪里去?」
  周玉佳呆了呆。「那……难不成他是专门骗女人的?」
  华璋摇摇头。「他那三个未婚妻彼此之间都知道另外两个的存在,所以,应该也不能算他拐骗吧?」
  周玉佳好奇地盯著华璋看了半晌。「告诉我,他是不是长得很好看?」
  「非常好看!」华璋老实承认。「不过,他最吸引人的还是他的气质,看似冷漠却又让人觉得他脆弱得很,特别是他那双眼……」她轻叹。「我就是死在他那双眼睛底下的。」
  「真有那麽厉害?」周玉佳看似心痒痒的。「可惜已经没机会见到了。」
  华璋忍不住失笑。「拜托,你也会喜欢看男生啊?」
  周玉佳眨了眨眼。「嘿嘿!我是喜欢女生,可是也喜欢男生喔!」
  「耶?」华璋的笑容顿时僵住了。「你……是双性恋?」
  周玉佳轻轻的颔首。「我高中时交往的就是男孩子。」
  「哇塞!」华璋赞叹地低呼。「那你是不是……」她突然噤声,而且煞住脚步,同时惊讶地瞪大眼瞧著前方校门的左侧。
  「怎麽了?」周玉佳纳闷地顺著她的视线看去。「有什麽不……哇,帅哥耶!你认识他吗?」因为放春假的缘故,学校里几乎没人,那麽高大出色的男人站在那里更觉醒目。
  华璋没有反应,只是呆呆地看著那个漂亮帅气的男人缓缓取下太阳眼镜,同时也盯著她直看,似乎想要确认什麽事。突然,华璋拉著周玉佳转个方向就走,而那个男人也在同时确认了他想要确认的事。
  「干嘛呀!华璋,你认识他是不是?为什麽要躲他?他是不是……」
  「不是!」华璋断然的否认。
  「那你干嘛……」
  她们不约而同的停下脚步,因为那个帅气的男人已经抢先挡在她们前面了。
  「华璋华小姐?」
  华璋冷冷地板著脸。「你是文捷?」虽然没见过他本人,照片倒是看了不少,就算化成灰,她也认得那个疑似情敌的家伙的样子。
  文捷点点头。「抱歉,我只是想请问一下尔帆在哪里?他已经……」
  「对不起,你问错人了,」华璋立刻打断他的话。「我已经跟他分手了,怎麽可能知道他在……」
  一听,文捷的脸色蓦地大变,而且猛一下抓住了华璋的手臂。「你说什麽?你跟他分手了?该死!你为什麽要跟他分手?你想害死他吗?」
  「你……你想干什麽?」华璋一惊之下,本能地想要挣开他的手,却没想到他抓得更紧。「放开我!你到底想干什麽啦!」
  「你为什麽要跟他分手?」文捷恶狠狠地瞪住她。
  「我为什麽不跟他分手?」华璋怒极而放弃了挣扎,并对著他低吼。「他已经有三个未婚妻了,我为什麽不跟他分手?」
  文捷顿时无措地松开了手。「啊!你……你知道了?」
  「废话!」华璋拚命搓揉著自己的手臂。「你以为那种事能瞒著我一辈子吗?开玩笑,三个耶!她们能忍受,我可不行!懂了吧?」话落,她转身就要走。
  「请等等!」文捷心急的又抓住了他,可在她冷眼瞪视下,连忙又放开了。「拜托!我想跟你私下谈谈可以吗?」
  「已经没什麽好谈的了,」华璋冷冷地说。「尤其是跟你!」
  「我?」文捷似乎有些不解,但他还是低声下气地央求道:「华璋,算我求你,如果你真的爱他的话,至少给我一个机会解释一下吧!」
  华璋冷哼一声。「他自己为什麽不解释?」
  文捷苦笑道:「我想,或许是因为他认为无论如何你都不会背叛他吧!」
  华璋呆了呆。「背叛他?」有没有搞错啊!明明是他背叛她的吧?
  文捷瞄了一旁的周玉佳一眼,随即压低了声音说:「尔帆那三个未婚妻是他的外公生前替他做主订下的,以前他并不在乎,但是,自从与你邂逅了之後,他已经决定,无论如何都要设法解除这项婚约。不过,因为涉及层面太广,他的身体又不好,恐怕不是那麽容易解决,所以,你要给他一点时间啊!可请你相信我,最慢在他满三十岁以前,他一定会把这件事彻底解决掉的!」
  华璋狐疑地斜睨著他。「三十岁?」
  「你想知道什麽事,我都会告诉你的,」文捷承诺道。「可是,我们必须先找到尔帆啊!」
  华璋愣了一下。「尔帆?他不见了吗?」
  文捷双眉紧锁,神情忧郁的说:「自从四月一日那天你打了通电话把他找出去之後,我就再也没见到他的人影了!」
  华璋的整颗心顿时不安地揪起来了,「怎……怎麽会这样?已经……已经五天了耶!」华璋呐呐地道。
  「所以,我越来越担心了,我一直打他的手机、他家的电话,可是都没用。大厦的守卫也说没见到他回去;到餐厅找你,老板也说你辞职了,最後我只好来这边碰碰运气了。」
  华璋皱起眉头,随即转身对周玉佳说:「对不起,我有急事要先走了,晚点再跟你联络。」
  周王佳体谅地点点头。「没关系,你去吧!记得跟我联络一下就好了。」
  「  OK!」
  华璋跟著文捷上了他的车,很快的上路了。
  「我们现在要上哪儿去找?」
  文捷瞄了她一眼。「我还想问你呢!我所知道他可能去的地方都找过了,就是不见他的人影,所以,我才想来问问你,看看你们是不是去过什麽比较特殊,或者值得纪念的地方,抑或曾经提过要去哪里之类的?」
  「这个嘛……」华璋沉吟著。「我想想……其实,我们根本没有一起出去玩过,至於提过嘛……唔……想想……啊!对了,他曾经提过,说要带我去他妈妈和奶奶的坟地看看,他说那儿很漂亮……」
  「我早就去过了!」文捷不耐烦地说。
  华璋瞟他一眼。「可是,他还说过那附近好像有地方可以过夜,要我陪他在那儿看日出喔!」
  文捷困惑地蹙起了帅气的眉宇,「过夜的地方?哪有!」他突然噤声,继而大叫一声。「该死,我怎麽没想到那儿!」
  尖锐的煞车声後,火红色的跑车迅速回转。
  「你知道了?」
  「嗯!」文捷颔首,双目盯著前方道路。「其实,那根本不算是可以住人的地方,那只不过是一个不算小的洞穴。记得是他十五岁那一年,我陪他去扫墓,他就曾经带我去看过一次,那洞穴远远的正对著海,看出去不但景色很美,而且给人一种非常宁静安详的感觉。那时候他对我说……」
  他倏地抓紧了方向盘。「他真希望能永远躲在那儿一辈子不出来了。」
  华璋心头一震。「你……你不能再开快点吗?」
  「只要出了市区,我就会开到最高速的。」文捷冷静地说。
  闻言,华璋情不自禁地抓紧了背包,无助地望著车窗外,头一次觉得台北市实在太大了。好不容易出了市区,文捷立刻把车速提升到最高速,华璋似乎再也忍受不了不安的折磨而开口打破了阴郁的静默。
  「还要多久?」
  「顶多半个钟头就到了。」
  华璋又沉默了片刻。
  「文捷,你……你跟尔帆到底是什麽关系?」
  「表面上我是他最要好,也是唯一的朋友,但事实上我是他的……」他瞥过来相当诡异的一眼。「保护者。」
  华璋愣了愣。「保护者?什麽意思?」
  「他是在十三岁那一年,被他外公送到我家来的,当时,我爷爷就把他交给我,大概是因为我跟他的年龄最接近,而且比他大吧!」文捷静静地叙述著,「记得我爷爷非常严肃慎重地告诉我,以後尔帆就交给我了,我必须用我的生命去保护他、扶持他,甚至牺牲性命也在所不惜。」
  他苦笑。「我爷爷会这麽说,是因为他的独生子,也就是我爸爸,年轻未婚时曾经误交损友,被骗携带大量的毒品到美国去,不用说,当然是在通关时就被逮到了,紧接著,又因为慌张逃逸而错手伤了机场警卫。当时是尔帆的外公运用各种关系,使尽一切手段才把他救回来的,所以,我爷爷认为,我爸爸和我们五兄弟的命都是属於尔帆的外公的,因为,如果不是尔帆的外公的话,我爸爸现在可能还在美国坐牢呢!」
  说到这里,他潇洒地转动方向盘进入一条山间道路。
  「不过,我想当初就算我爷爷没有那麽说,我还是会全力去保护他的吧!」他继续说道:「你不知道,当他到我家时的样子……」他摇摇头。「我不晓得他曾经经历过什麽,也不晓得他为什麽要把自己的七情六欲完全封锁住,但是,我想一定是很可怕,他才会被逼到那样的地步吧!」
  他轻叹。「我们家五个兄弟都是很活泼开朗的,一直以为像他那麽苍白瘦弱,还受尽虐待的小孩,应该只有在电视或电影上才看得到的,所以,当我第一眼看到他时,头一个感觉就是不敢置信,紧接著,我就觉得我应该保护他。老实说,我从来没有想到要去保护我那两个顽皮的弟弟,但是,尔帆就是给我一种亟欲保护他的冲动。」
  华璋不禁想到卓尔帆背上的疤痕。
  「因此,当时我就要求让他和我住同一个房间,我希望他能早点明白,无论过去他曾经遭遇过些什麽,现在已经有我在保护他了,所以,他可以不必再如此畏惧警戒了。」
  华璋这才恍然大悟,原来这才是他们会睡在一起的原因啊!她不禁有些惭愧地垂下了头。
  但是,文捷并没有注意到华璋的异样,他只是兀自沉浸在回忆中。「可是,将近两年的时间,虽然他一直让人摸不清他到底在想些什麽,但我还是感觉得到他始终是不安的。直到他上了高中以後,他突然要求拥有自己的房间,我才明白他为什麽老是缺乏安全感了。」
  「为什麽?」华璋脱口问。
  文捷转眸过来瞄了她一眼。「因为,在他的潜意识中他对所有的人都怀著畏惧和排拒感,他无法在人群中得到安全感,所以,他要求一个属於他自己的空间。他不让任何人进他的房间,甚至不让佣人进去打扫,即使又脏又乱,那也是仅属於他的空间,那里面只有他的气息与味道,唯有在那里头,他才能找到安全感。」
  他无奈地笑笑。「如果有人不小心跑进去的话,他就会立刻要求换房间,还要重新装璜成与原来的样子完全不一样才行。事实上,直到现在还是一样,所以,当初会选上那间小套房给他住,就是因为那儿又小又简单,他一个人比较容易整理,而且,住在那儿的人也很单纯,不会有人特别注意到他。」
  「还记得他刚搬进去两天後,我才想起来忘了替他买洗衣机,可是因为买洗衣机就必须有人帮他搬进去,结果,他就否决了买洗衣机的建议。即使是我,号称他最要好、最亲密的朋友,他也不准我进他的房间,且很顽固的坚持这一点。所以,当我知道他竟然让一个女孩子进他的房间时,我真的震惊得从椅子上跌到地上去了呢!」
  他夸张地叹了一口气。「老天!他封闭了那麽久的心,终於为了某个人而打开了,当时,我真的有种作梦般的感觉,我还以为他会一辈子孤独下去了呢!可当我正在为他高兴的时候,你却……老实说,我真的很担心他会就此绝望了。」
  华璋咬紧了下唇。「我不会让他绝望的!」她发誓般地说出这句话。当然,她敢这麽有自信,是因为早已想好该如何向卓尔帆「解释」这一回的分手事件了。
  文捷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那就拜托你了,我可以帮他承担所有的麻烦,可唯有这件事,我一点忙也帮不上,从我认识他开始,他的心就只为你敞开过,似乎也只有你的话他才肯毫不犹豫的遵从。我一直希望他能多交几个朋友,可是,他却完全没有那种意愿,甚至连勉强试一下都不肯,结果,你才说他几句,他就主动来告诉我他要学习一点人际关系了。」
  他赞叹一声,「真是了不起,害我嫉妒得要死,」他开玩笑似的说。「当然罗!既然他主动开口,我自然要把握机会让他习惯一下与人周旋的感觉,这点对他计画摆脱那三个女人是很重要的关键,所以,即使我猜想你可能会不太高兴,我还是很积极的为他安排一场又一场的交际应酬。只要忍耐过这一时,将来才会有甜美的收获可品尝,希望你能了解这一点。」
  「我还是不太明白,」华璋承认。「但是,我想我还是不希望由你来对我解释,我比较希望是尔帆主动告诉我一切。」
  「我了解你的意思,」文捷点头道:「放心好了,我想,他很快就会告诉你甚至连我都不知道的那些事了!」
  不久後,车子停在金山的一块公墓地前,但是,文捷却带著华璋往公墓旁另一块私人墓地走去。经过一大片树林,再走过几个豪华的坟墓,他们开始往山坡上攀。山间的绵绵细雨若有似无地飘在他们的身上,阴霾的天空几乎压在他们头顶上,即使平日惯於运动,这麽陡峭的山坡也爬得华璋满头大汗。
  到了山顶後,华璋还以为到了,却没想到文捷继续往另一片山坡地攀去,华璋差点要喊天了。
  突然……
  「在那里!」文捷蓦地指著斜右上方叫道,旋即开始半跑了起来。
  华璋也跟著跑,同时往文捷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见在一大片矮灌木中有一个黑黝黝的半人高洞穴,有个人蜷曲成一团睡卧在那儿,就在雨丝恰好可以淋到的洞口处。
  「老天!难道这五天来他都睡在那儿?他不想活了吗?」她咕哝著,更加快了脚步,心里明白自己说的没错,一股猛烈的尖锐剌痛感立刻紧攫住她的胸口,深浓的悔恨更是沉重地压在她的心头上。
  她不知道自己对他来讲竟然是那麽的重要,她真的不知道啊!
  两个人几乎同时到达睡卧在那儿的人身边,也同时蹲了下去,同时摸向他的额头……他的脸红得不像样,一团团白茫茫的薄雾从他口鼻中急促地喘出来,他身上的衣服仿佛泡过水似的湿淋淋的!
  「天哪!他烧得好厉害喔!」华璋惊呼。
  文捷一声不吭正想把卓尔帆抱起来,就在那一刻,卓尔帆突然睁开了眼,涣散的眼神在文捷的脸上停了一下,随即移到华璋脸上定住。
  华璋忍不住湿了眼眶,同时开口就大骂。
  「你这少根筋的白痴大笨蛋!那天是什麽日子你不知道吗?四月一日愚人节嘛!愚人节什麽意思你懂不懂啊?愚人啊!骗你的啦!你就这麽蠢吗?随便骗骗你说要分手,你就这样被我整得半死不活的,真是逊毙了你!」
  卓尔帆的眼神倏地清澈了起来。
  「你……骗我的?」
  「是啊!骗你的啦!」华璋吸了吸酸涩的鼻子。「谁教你什麽事都不告诉我,好像根本不在乎我似的,所以,我就故意要整整你嘛!」
  卓尔帆眨了眨眼。「你……不是真的想分手?」
  「当然不是!」华璋大声地说:「告诉你,我这辈子赖定你了,你永远别想甩脱我,你最好有这个心理准备吧!」
  卓尔帆凝住她的双眼许久後,突然说:「我好困,我想回家睡觉了。」
  「好,我们先带你去看医生,然後再回家睡觉。」
  「你会照顾我吗?」
  「会,我会照顾你,一直一直照顾你,直到我死!」华璋如同发誓般的郑重宣告。
  於是,卓尔帆放心地阖上了眼。
  於是,他唇边悄悄绽出一抹若有似无的微笑。
  华璋和文捷吃惊地面面相觑。
  你看到了吗?
  你也看到了?
  是啊!是啊!他……
  两人又同时看向卓尔帆。
  老天!他真的笑了耶!
  「肺炎、脱水、营养不良,他至少要住院半个月以上。」
  灰发的严肃医生以那种「都是你们的错!」的眼神瞪著面前的一男一女。
  「早告诉过你,他的身体再也禁不起任何折磨了,为什麽还让他病成这样?」
  咦?她没有听说过啊!这样她应该算是不知者无罪吧?华璋偷觑一眼身旁垂头无语的文捷,再瞄一下眼前一脸凶相的大夫。他好像比较适合从事外科工作吧?
  「还好现在没事了,否则啊……」恶魔大夫阴森森地哼了哼。「不过,你也别想这样就撇清责任,你等著吧!你爸爸要是回国来知道这件事後,你就等著被剥皮吧!」说完,他就转身走人了。
  华璋可以很清楚地听到文捷悄悄地吁出一大口气,忙用手肘顶顶他。
  「喂!文捷,为什麽我总有种他好像在叫我们自杀谢罪的感觉?」
  文捷苦笑了一下。「他是我大舅舅,专门负责尔帆的健康状况,如果尔帆真的有什麽事,他的责任很大的。」
  华璋神情古怪地看著文捷。「还有吗?我是说,你是雨帆的保护者,他还有专门医师照料,还有吗?还有谁是负责照料他其他什麽部分吗?」
  「当然有,」文捷毫不犹豫地说:「我大哥负责他学生时代的功课,我二哥负责教他防身术,三舅和三舅妈则负责他出国时的生活安排,我爸爸是他工作上的副手……」
  「加多妈爹、加多妈爹……」华璋直眨眼,她已经有点糊涂了。「先让我搞清楚一件事,尔帆凭什麽要那麽多人来伺候他?」
  文捷诡异地瞧了她半晌。
  「你真的完全不知道他的身分吗?」
  「什麽身分?」华璋皱起眉心。「他是哪个阿拉伯王国流落在这儿的王子?还是某个没落贵族的末代继承人吗?」
  文捷又盯了她片刻,而後推开病房门进入,华璋随後,两个人一块儿来到病床边凝视著熟睡的卓尔帆。
  「听过顾氏集团吗?」
  华璋不假思索地回道:「当然听过,尔帆上班的公司嘛!」
  「不,尔帆并不是在那儿上班,」文捷慢吞吞地说:「事实上,顾氏集团是他的,他就是顾氏集团的总裁。」
  华璋先是有些困惑地眨了眨眼,继而震惊地瞠大了眼,随即又怀疑地眯起了双眸。
  「去!少唬我了,你以为我像尔帆那麽幼稚啊?别在这儿讲古了,他要是顾氏集团的总裁,我就是美国第一夫人啦!」
  文捷有趣地凝睇著她。「你以为他为什麽穿得起亚曼尼,还开得起法拉利?你不奇怪他的上班时间为什麽会那麽自由吗?普通人也不可能会同时和三个女人订婚吧?以他那种孤僻冷漠的个性,若只是普通职员身分,你以为哪家公司能忍受得了?早就被赶回家去吃自己了!」
  「可是……」华璋还是不信。「堂堂总裁会去住那种……啊!对了,你说过是因为他的怪癖才特意选择那种小套房的。那……他为什麽跑到我们那种餐厅去用餐?而且每次都只吃A餐?而且……而且顾氏应该是属於姓顾的吧?尔帆姓卓啊!」
  「很简单,顾氏集团是他外公留给他的,他外公姓顾。而他会到你们餐厅用餐,是因为他不想引人注意,而且那儿又近,就在我们公司的斜对面而已,走几步路就到了。若是说到他老是用A餐嘛……」文捷苦笑。「因为他懒嘛!他懒得花脑筋去想该吃什麽。如果可以的话,他甚至懒得吃东西,最好是有那种营养丸什麽的,吃了就会饱,这样他就不必浪费精神去吃东西了!」
  华璋呆了呆,随即转眼看著卓尔帆。
  呃……也没错,这家伙是真的很懒,懒得「过生活」,只要是属於日常生活的一部分,他就很懒得去动手。如果可以把一切都简化到根本不用动手,或者像文捷说的,吞颗营养丸、按个按钮什麽的就好,这种生活是最合适他的了。
  「至於他为什麽一直没有告诉你他的真实身分……」文捷不安地瞄她一下。「这个我就不太了解了。」
  「那也没什麽好奇怪的呀!」对於这一点,华璋反而很释然地耸耸肩道:「他知道,无论他是什麽总裁,或者只是个小职员,甚至是个清道夫,对我来讲都是一样的,就算他是个国王好了,该吼的时候,我还是会对他大吼的,所以,他根本没必要特别跟我说清楚什麽身分吧?」
  文捷深深地看她一眼。「我想,我大概能了解他为什麽会对你那麽死心塌地了。」
  华璋立刻挺了挺胸脯。「因为我漂亮嘛!」
  文捷真心的笑了。「也对!不过,你知道吗?认识尔帆这麽多年,我还是头一次听见他向人说出那种类似撒娇的话呢!」
  华璋知道文捷说的是卓尔帆老是挂在嘴里的那句「你会照顾我吗?」,她不觉翻了个大白眼。
  「还说呢!那句话我听得耳朵都快长茧了,可是,他每次都是板著面孔跟我说那句话,害我啼笑皆非的不知道该说什麽才好。不过还好,他还算满听话的,我叫他做什麽,他都会乖乖的说好,而且老实的做到。」
  「听话?乖乖的说好?」文捷神情古怪地喃喃道:「我真想看看你们相处的情形到底是如何的?」
  「干嘛?」华璋狐疑地上下打量他。「想看戏啊?不会自己回家去演啊!真是变态,居然想看人家亲热的样子!」
  文捷顿时哭笑不得。「不是啦!我只是……唉!你知道他很容易生气的吧?所以……」
  「慢!」华璋举起一手作阻止状。「为什麽说他很容易生气?我好像只见他生气过一次吧?」
  文捷的表情更怪异了。「你是说,你们在一起一年多了,你居然……居然只看见他生气过一次而已?」
  「是啊!那次还是因为我们餐厅的男工读生想泡我,所以他吃醋了。乖乖!你都不知道,他什麽表情也没有,也没吭半声,甚至连动也没动一下,可是,整个餐厅里的人就被他吓得没有半个人敢出声了。我想,如果再久一点,大家可能连呼吸都要暂停了呢!真是的,看他一副弱不禁风的单薄样子,居然有那种气势,实在是太厉害了!」华璋一脸佩服地说。
  「厉害?」文捷摇摇头。「小姐,他只有在你面前是那样的,在其他人面前,真的是非常冷漠又易怒的,且每次一发怒,整个公司上下就鸡飞狗跳的。其实,他也没有真的把怒火狂飙出来,可光是他那阴郁得彷佛要活生生把人吞蚀下去的眼神,还有冷冽到极点的说话声调,更别提他那无形中散发出来的凌厉气势,更是几乎要令人窒息了,只要是当时在场的人,没有一个不发抖的,包括我在内!」
  华璋听得一时傻住了,而後……「哇!好酷喔!」
  「酷?」文捷再次哭笑不得。「真没有同情心哪!小姐,你未来的老公欺负底下的员工耶!你怎麽没想到要替我们说句公道话?」
  华璋俏皮地眨了眨眼。「少来,一定是你们有做错事,他才会生气的吧?做错事本来就该挨骂的嘛!像尔帆,要是他不听话了,我还不是照样碎碎念得他低头说对不起。就算他说对不起了,我还是会继续念,念到他不会再犯为止,这样我的口水才不算浪费掉啊!你们啊!真是太顽劣了,又超笨的,不但知错不改,还老是被他抓包,他才会常常发飙的吧?我看,最好是拿鞭子来抽抽你们,再不行的话就乾脆让你们回家吃自己好了!」
  文捷目瞪口呆。「你……你好毒喔!居然拿我们当小鬼看,还要抽打我们,未了再叫我们回家吃自己?」
  「活该!」华璋满不在乎地朝他吐了一下舌头。「谁教你们让尔帆生气,人家都只看过一次的说,原来都被你们看光了,害我没得看!」
  文捷更是瞠目结舌。「你……你想看他生气?」
  华璋耸耸肩。「因为很少看到啊!就像你也想看看他听话的样子,不是吗?我想,他在我面前和在你们面前所表现出来的完全不一样,所以,我们彼此都很好奇对方眼里的尔帆到底是什麽样子的,对吧?」
  「唔……说的也是。」
  「其实啊!我们也不是完全不能猜到他的情绪到底是高昂,还是低落啦!」华璋挤著眼说:「你跟他认识这麽久了,应该知道吧?他的脸上虽然都没有什麽喜怒哀乐,可是,他的声音表情却很丰富喔!」
  「对、对!」文捷颇有同感的猛点头。「他生气时,说话的声调好冷酷,听了真是令人感到寒到心骨里头去了!」
  「没听过!」华璋毫不迟疑地说:「不过,他心情很好的时候,声音特别轻柔,让人觉得他真的是个很温柔的人。」
  「我也没听过!」文捷喃喃道。「他不开心的时候,声音很低沉。」
  「嗯!这倒是听过几次。」华璋颔首。「他撒娇的时候,总是让我想拍拍他的脑袋。」
  「真是匪夷所思!」文捷摇摇头。「他身体不舒服的时候,说话特别慢。」
  「没错,」华璋马上接著说:「而且啊!他还……」她突然顿住,而後望向自己的手。不知道在什麽时候,卓尔帆的手突然悄悄地握住了她,她的视线立刻往上移。
  「咦?尔帆,你醒了?」
  卓尔帆凝望著她动了动嘴唇,华璋立即会意地附过耳去。
  「哪里……哦!那里喔……咦?真的?真的要给我看吗?好,我知道了。」她直起身子看著卓尔帆又阖上了眼,才转头对文捷说:「能不能麻烦你送我回去拿点东西再回来?」
  那是一大堆日记,最古老的是薄薄的小学簿子,然後是市面上卖的那种厚厚的日记,还有一些有锁的,那种最简陋的锁,也有几本是复杂的对号锁。从他母亲去世那一年,到他大学毕业那一年为止的点点滴滴,就全记录在那些日记里,在那些连文捷都不知道的日记里。
  卓尔帆熟睡时,华璋便会悄悄的翻出来看,可只要他一醒过来,她就会立刻收起来,陪他吃饭、看电视、聊聊天,就如同她所允诺的,她一直陪著他,照顾着他,而且,她的态度越来越温柔。
  有时候,她会回去煮点东西来给他吃,有时候要去上一下那些不能跷的课,但大多数的时间,她都在医院陪著他,她感觉得出来他很开心,她也陪著他开心,可只要他一阖上眼,她翻出日记本後,她的情绪就会沉到谷底,她的心就会痛得想呻吟、想哭。
  当年,顾氏集团的大总裁只有一子一女,两个非常出色的孩子,顾大总裁非常以他们为傲。可惜女儿顾秋竹爱上了一个门不当户不对的男孩,而且和他私奔了。顾大总裁一气之下,便和女儿脱离父女关系,并带著大儿子移民到美国去,打算从此当作没那个女儿的存在了。
  但是尽管如此,那对小夫妻还是非常恩爱,尤其是有了爱情结晶之後,两人更加如胶似漆,一切都加倍美满,仿佛这世界上,再也没有什麽事值得抱怨的了。
  除了卓冬群的酗酒习惯!
  卓冬群并不是很爱喝酒,但因为工作上的关系,他必须常常喝酒应酬。其实,这也不算什麽,男人嘛!不能喝酒就不算男人了。可他的酒癖特别差,只要一喝醉,就会变得很凶暴粗鲁,甚至还会打人。每当这时候,年幼的卓尔帆便会哭泣著躲到母亲怀里寻求保护,而顾秋竹也会紧搂著他,告诉他——
  「小帆,不要哭呵!有妈咪在呀!妈咪会保护你的,妈咪会一直一直保护小帆的哟!但是,你要听妈咪的话,不要哭呵!让你爸爸听见了,他会更生气的喔!」
  於是,母子俩就这样抱在一起,畏缩成一团,度过一次又一次的恐怖时光,直到妈咪背叛了他。
  她死了,因为子宫外孕大量出血而死!
  伤心欲绝的爸爸变得很爱喝酒,小帆更害怕了,因为,再也没有人保护他了!
  然後,奶奶出现了,她慈爱地抱住瑟缩在墙角的小帆,那麽那麽温柔地告诉他——
  「不要怕呵!可怜的小帆,以後有奶奶照顾你,你再也不用害怕了,只要你听奶奶的话,躲开你爸爸远一点,这样就不会被你爸爸吓到了,奶奶也可以一直一直照顾你了哟!」
  奶奶真的好疼他,但是,爸爸依然一下班就喝酒,一喝醉就乱砸东西,哭喊著:「秋竹,你为什麽要离开我呢?」
  可奶奶不会抱著他躲成一堆,奶奶会带著他出去,逛公园、玩秋千、吃冰、糖果。虽然他很想念妈咪,可是他现在还是很快乐,因为奶奶会照顾他,直到奶奶也背叛了他。
  奶奶在睡梦中去世了!
  於是,再也没有人保护他、照顾他了!
  然後,爸爸开始喝醉了就鞭打他,拿著藤条一鞭鞭毫不留情地抽打他,打到他昏倒为止。他不敢哭出声,因为一哭,邻居就会找来社工人员,社工人员说要把他和爸爸分开,他不要!虽然爸爸会打他,但那是因为爸爸太想念妈妈的缘故,爸爸不喝酒的时候也是很爱他的,最重要的是,爸爸是他仅剩的亲人了。
  「你那是什麽眼神?嘎?你有什麽资格露出那种眼神?嘎?失去心爱女人的是我又不是你,你有什麽资格露出那种痛苦悲哀的眼神?嘎?」
  卓冬群吼一句、抽一鞭。
  「你那又是什麽表情?嘎?我没有给你吃、给你住、供你上学吗?嘎?为什麽要用那种哀求的表情对著我?嘎?我到底欠了你什麽?嘎?」
  所以,小帆只好隐藏起自己眼里所有的情感,抹去脸上所有的表情,因为,无论是任何一种眼神、任何一种表情,都是爸爸抽打他的导火线,他也变得不太敢说话,因为每一句话,都可能是加深爸爸怒气的催化剂。
  好奇的邻居们三不五时就来探他的口风,问他是不是又挨打了,甚至要强行替他的背伤照相。他知道,只要自己说错一句话,或者被他们看到他的背伤,他就会被社工人员带走了,所以,他只好尽量远离邻居、远离所有的人。
  在环境的捉弄下,他逐渐转变成一个孤寂落寞、胆小畏缩的小孩了。
  一个畏缩不合群的小孩,在学校里是很容易被欺负的,因为,无论再怎麽被欺负,他也不会说出去,而且,欺负这种同学不但可以找乐子,还很安全,所以,小帆自然成为同学们眼中最好的猎物,几乎是所有过分、恶劣的恶作剧他都遭遇过了。而越是这样,他越是瑟缩,这就是他之所以在人群中无法拥有安全感的原由。
  然而,最最凄惨的是,在他小学即将毕业前夕,那个表面上对他特别关怀照顾的导师,藉口要送他一份特别的毕业礼物,把傻傻的小帆骗到家里去,然後强奸了他。
  而那个导师是男的!
  「天哪、天哪、天哪!」
  华璋猛然阖上日记本,泪眼迷蒙地望著那张此刻睡得如此平静安详的俊颜,不敢相信他曾经承受过如此辛酸悲惨的凌虐与遭遇。
  「不公平!不公平哪!凭什麽要他一个小孩承受那麽多折磨?凭什麽?」
  她再也无法忍受心中的愤恨不平,更不知道该如何处理胸口那满溢的酸楚与心痛,只能发泄似的趴在床上大哭了起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有人拍拍她的肩头,她听到文捷在问她:「你怎麽了?」
  「滚开,不要管我!」她哽咽著吼道,然後继续大哭,像小孩子似的嚎啕大哭。
  直到一只熟悉的手温柔地抚娑著她的脑袋,她才抬起哭肿了的双眼凝望著显然是被她吵醒的卓尔帆,後者的双瞳仍然深邃若幽潭,神情淡漠依旧。
  「璋,怎麽了?」他轻柔地问。
  天哪!他曾经遭遇过那麽多的不幸,为何还能有如此安详温柔的声音?
  「尔帆,我……我发誓,我绝对不会背叛你的!」她恶狠狠地发誓道:「我会永远陪在你身边,就算你讨厌我了,就算你赶我走,我还是要赖在你身边,一辈子保护你、照顾你,再也不让任何事伤害到你了!你相信我吗?相信我吗?」
  卓尔帆温柔地抹去华璋颊上的泪痕。「我相信你,璋,我相信你。」
  「很好!」华璋这才满意地点点头,旋即随手抓来被单,粗鲁地揩拭著满脸泪水。「你敢不信我试试看,後果很惨的我告诉你!」
  「原来是强迫中奖。」文捷喃喃道。
  华璋脸一沉。「那又怎麽样?尔帆就是高兴中我的奖,你又能怎麽样?闲闲没事就是特地跑来鸡婆的吗?还是又拿一大堆文件什麽的要尔帆又看又签名的?人家尔帆才刚刚好一点,你就一直来烦他,你才真的没良心呢!就不能让他多休息两天吗?」
  文捷顿时尴尬地愣在那边,因为他手上提的公事包里,的确装满了需要卓尔帆过目并签名的文件,可那都是不能再拖的文件,他才会赶著拿来的嘛!这下子该怎麽办?他是拿,还是不拿出来?
  还好卓尔帆看出他的为难,立刻出声替他解围了。
  「璋,给我半个钟头好吗?」
  「半个钟头啊?」华璋斜睨著他。「好吧!就半个钟头,多一秒都不行喔!」
  「好。」
  一听,文捷赶紧拜谢皇恩,满脸感激之色地掏出厚厚一大叠文件交给卓尔帆,继而又发现华璋居然真的开始对时计时起来了。
  「中原标准时间,十五点二十一分四十五秒,好,计时开始!」
  哇塞,这个女孩还真不是普通的难应付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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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保护
  没有我的时光,
  你承受了太多太多的折磨,
  从今以后,
  有我守护着你,
  直到今生的尽头。
  华璋没有继续往下看日记,她觉得自己无法一下子接受那麽多,到现在为止的心痛与悲苦,是她所能忍受的临界点,再多就受不了了。所以,她决定慢慢来,不想每次一见到卓尔帆就想哭,她想要好好的照顾他,带给他欢乐,不想让他看到她的苦瓜脸。
  「咦?你又来啦!」
  刚从家里煮了一锅炖品来的华璋,一开门就看见文捷坐在病床边,她脱口就如是说,接著就左右张望了一下,然後才满意地点点头。
  「很好,这次没有拿公事包。」她放下保温罐。「送了没有?」
  「呃?」文捷愣了愣,随即啊了一声。「送了、送了,大总裁生日耶!怎能不乘机巴结一下。你呢?你大概也送了吧?」
  「那当然,我是第一个送的喔!」华璋得意地咧嘴一笑,手里忙著倒炖品,脑袋朝卓尔帆那边点了一下。「嘿嘿!他马上就戴上去了喔!」
  文捷立刻转头送去好奇宝宝的央求眼神,顺应观众要求,卓尔帆便从睡衣里拉出一条精致的白金项链来。
  「他呀,不会送我这种东西,所以只好我送他罗!」华璋说著,把一碗炖品端给卓尔帆,然後从自己的T恤里拉出另一条。「我们是一对的喔!虽然不是什麽昂贵的束西,却是我最诚挚的心意,这比什麽都宝贵吧?」
  「当然、当然!」文捷整张睑漾满谄媚的笑容。「我们华大小姐送的嘛!就算是垃圾,也价值千百万,我们大总裁一定是乐在眼里、亲在嘴里、爱到心坎里罗!」
  华璋啐了一声。「少恶心了你!说,你今天到底是来干什麽的?」
  「刚刚不都说了吗?来送大总裁生日礼物嘛!」文捷指指病床边柜子上的小礼物盒,「顺便……」他瞄一下卓尔帆。「顺便告诉他,他刚住院时,我就去通知那三位小姐说,尔帆没有办法招待她们,请她们以後再来。」
  华璋屁股一歪,迳自坐上床边。「然後?」
  「这两天,她们又分别通知我,说七月上半年度业务检讨会议过後会来台湾。真奇怪,以前她们都会乖乖的等尔帆去找她们,怎麽今年却都抢著要来台湾呢?会不会是因为……」文捷又瞥一眼卓尔帆。「去年你都没有去找她们的关系?」
  卓尔帆则始终用那双深黝的瞳眸紧紧地攫住华璋,直至华璋听到这里,突然对他装个鬼脸,继而俏皮地笑了,卓尔帆这才吁了一口气。
  「也许吧,」他淡淡地道,似乎对那三个女人的事兴趣缺缺。「也或许她们已经有所察觉我们这边的动作了,所以想来探探究竟。」
  「那怎麽办?」文捷有点为难的问。
  「不怎麽办,顾氏总裁是我,我想怎麽样,她们都无权干涉,而且,在我满三十岁以前,她们也没有权力逼我作任何决定。」
  文捷点点头。「说的也是,不过,还是多少要提防她们一点比较好,听说她们三个都很厉害喔!」
  「厉害?」卓尔帆的声音突然变得很低沉,「或许吧!但是……」他的声音更低沉,还多了一分严酷。「我不信我斗不过她们!」
  华璋惊讶地直打量他,平常瞧他总是一副温温吞吞、懒散淡漠的模样,在她面前更是个听话的乖小孩,实在没料到,他竟也有如此严酷正经、冷厉果决的一面,看样子,表面单纯的他,内在还是相当复杂的呢!
  而且,从他们的对话内容判断,卓尔帆似乎正在和他的三个未婚妻「斗法」哩!唔……她是不是应该考虑一下,要不要先翻出他的日记,看看这桩婚约到底是在什麽特殊情况下决定的呢?
  「其实,只要你肯认真的话,我倒是敢肯定地说,没有人斗得过你呢!」文捷衷心地说。
  卓尔帆不再说什麽,兀自低头吃他的炖品,倒是华璋很无聊地插了一枝花。
  「他真的斗得过她们?」还没结婚就开始斗法,这桩婚姻实在不怎麽让人期待耶!
  「我刚说了,只要他肯认真的话,绝对没问题!」文捷笃定地说。
  可斗赢了之後呢?卓尔帆就可以一脚踩在她们的脑袋瓜子上捶胸大笑三声高呼胜利吗?算了,还是自己翻出日记来搞清楚吧!不过……那麽多本,到底是在哪一本里呢?
  「咦?你怎麽就问这麽一句?详情呢?你怎麽不问详情?」文捷问。
  「不需要!」华璋皱著鼻子说:「我自己回去看,顺便了解一下他对这桩婚约的感觉如何。」
  卓尔帆听了,不禁抬眼张口似乎想说些什麽,随即又阖嘴垂眸的喝汤去也,其他两人则都没注意到。
  「我舅舅有没有说尔帆什麽时候可以出院?」
  「再几天吧!他说要尔帆的情况完全稳定了,他才会让尔帆出院。」
  当那个恶魔大夫准许卓尔帆出院时,已经是卓尔帆住院三个星期後的事了;而当华璋准许他上班时,又过了一个星期。
  华璋站在车旁,第N百次重复著,「我警告你,尔帆,你累了就给我休息,饿了就吃东西,别给我偷懒,知道吗?」
  卓尔帆还是老样子,「知道。」他乖乖的应道。
  华璋觉得自己好像看到五岁时的小帆,和妈咪、奶奶约定好,妈咪会保护他、奶奶会照顾他,但是他必须乖乖听话才行。
  强抑下心中的酸楚,华璋又说:「有什麽不开心,回来就要马上跟我讲,记住了?」
  「记住了。」
  「嗯!那赶快上班去吧!小心开车喔!」
  「好。」
  望着绝尘而去的法拉利,华璋依然呆立在原地许久,仿佛在考虑著什麽事,而後似乎终於有了结论,这才转身回大厦,预备上去拿了课本後,就赶去上第三堂的课。
  嗯——快端午了,她要不要自己动手包粽子呢?
  雨依然下个不停,校门口处,两个正要分手的女孩子撑著伞提高了嗓门作最後的交谈。
  「不分手了?」
  「不分手了。」
  「也不找工读了?」
  「不找了,反正他养得起我,等暑假时,我再到他的公司里免费打工好了。现在啊!最重要的就是我必须专心照顾他,用我全部的心神和时间来照顾他,他……真的很需要人照顾的。」华璋叹道。
  周玉佳歪著脑袋打量华璋半晌。
  「我觉得你好像有点变了。」
  「有吗?」华璋奇怪地看看自己。「哪里?」
  「哪里啊?唔……」周王佳沉吟著,又审视华璋片刻。「感觉上你好像柔和多了,不像以前那麽强悍,那麽……冲动,也不像以前那样,主观意识那麽强烈了。」
  「是吗?」华璋不置可否地笑笑。或许是吧!当然,她自己也知道原因是什麽,不过,她不想说太多,毕竟那会牵扯到许多不适合让外人知道的事。
  「好吧!我想,你知道自己在做什麽,就照你自己的意思去做吧!不过……」周玉佳突然眨眨眼。「有机会让我们看看他如何?」
  「OK!没问题。」华璋很阿沙力的答应了。
  跟著,两人就互道再见,转身各自走向不同的方向了。
  唔……明天没有课,或许她可以煮点东西带去给卓尔帆吃吧!顺便给他个惊喜,嘿嘿!华璋窃笑著暗忖。对了,文捷给她的那张通行卡是怎麽用来著?先进地下停车场,再……右转到最里边,然後是……嗯……好像是右边的电梯吧?还是左边?
  管他的,反正找那座上面挂有「总裁专用」牌子的电梯进去应该就没错了吧?
  老实说,卓尔帆好看是好看,可又那麽清瘦斯文,连说句话都要拖拉个老半天,实在是怎麽看都不像是个大总裁的样子,说他是作家或画家还比较有说服力一点。
  然而,当平时冷漠淡然的他一旦真的发怒时,可就没有人不害怕了,就连身为长辈的副总裁文友绪,也就是文捷的父亲,都会不由自主的噤若寒蝉,垂首不敢吭声,其他那些总经理、经理级的人物就更别提了,有的甚至还猛吞口水,顺便抖一抖呢!
  任谁也想不通,像他那麽瘦弱单薄的人,浑身没几两肉,说话中气不足,工作久一点就塌了,多吹点风就东倒西歪,这麽个孱弱的人,为何能散发出如此严酷慑人的气势,而且,暴烈得足以压制住任何胆敢与他对峙的人呢?
  不过,也只有在这种时候,他才像是个大集团的大总裁。
  此刻,将近中午时分,大家的肚子都已经开始在提醒主人该是用餐时刻了,但是,大总裁不饿,大总裁依然在发飙,谁还管得了自己的肚子呢?
  说是发飙,可也不是什麽狂风暴雨、山崩地裂,而是暗潮汹涌、危机隐伏。卓尔帆发飙的时候,一向不会狂吼咆哮,反正他也没那麽大的嗓门,多吼两声非倒嗓不可,搞不好还得看好几趟耳鼻喉科才会痊愈,太划不来了。所以,他只会用低沉冷冽得令人发颤的声音,和一双阴郁深黝得教人窒息的瞳眸,把整个办公室里化成坟地般阴森恐怖。
  卓尔帆伫立在办公桌前把一叠文件扔到地上。
  「副总裁,请你解释一下,为什麽会变成这样?」
  文友绪咽了一口唾沫,张了张嘴,却还是说不出话来。在他後面排成一列的各部门经理各自偷觑一眼,头垂得更低了。卓尔帆身边的总裁特助文捷似乎想说什麽,但考虑片刻後,还是放弃了。
  现在谁来说什麽都没用了,卓尔帆已经「high」到最高点,想降温也只能等他飙完了再说罗!可偏偏他连骂人也是那麽慢条斯理的,人家也许飙个十几分钟就结束了,他却给你拉呀拉得半个多钟头还不爽,於是,这些大集团的高级干部们只能当作回到学生时代,再次品尝排排站聆听导师教诲的滋味了。
  文捷向父亲投过去歉然的一瞥——抱歉了,老爸,现在只能给他装锤锤、放皮皮,大家自求多福吧!
  「副总裁,我在问你话,你为什麽不……」
  砰!办公室的门忽地打开。
  「小姐,你怎麽可以这样?告诉你总裁在开会,他没有空……」
  「安啦、安啦!现在是中午休息时间嘛!吃饭皇帝大,不管什麽会都可以往後挪啦!」
  在所有人的注视下,只见一身简单T恤牛仔裤运动鞋的华璋背著背包、拎著食盒就这样闯了进来,总裁秘书文小姐追在後面,文友绪脸一沉,刚想喝叱,却被文捷用力扯了一下,而且拚命的摇头使眼色。
  「啊!尔帆,抱歉,有什麽会下午再继续吧!现在吃饭要紧,来,赶快去坐好,看看我替你带什麽好料来罗!」
  所有的人不禁猛抽气,心想,这下子死定了——不是他们,而是那个女孩子。因为,卓尔帆已经接近抓狂的边缘了,那个女孩竟然敢就这样冒出来打断会议——发飙会议,简直是七月半的鸭子,不知死活!
  大家不由得同时用「替死鬼」的眼光同情又窃喜地看著华璋,虽然大家都不知道她是谁——除了文捷,但是,卓尔帆说不定会在她身上发泄一些怒火,这样他们就不会死得太惨了!
  唉!别怪他们将良心暂时放一边,所谓人不为己,天诛地减嘛!
  可他们怎麽也没料到,卓尔帆前一刻的恐怖气势好像是假的一样,竟在瞬间消失不见了,同时,说一声「下午再继续!」後,他就反身到办公桌後坐下,而且,像一副幼稚园小朋友等待老师分配点心的样子,乖乖地等著华璋把食盒放到他面前。
  「哪!有你最喜欢的红烧牛肉喔!啊!这个红萝卜虽然你不喜欢吃,可还是要给我吃完喔!不可以偏食,知不知道?」
  「知道。」
  「我还准备了一些哈密瓜,待会儿吃饱後再吃。」
  「好。」
  「对了,你今天有没有给我偷喝咖啡?」
  「没有。」
  「嗯!很好,最好以後都不要喝了,咖啡对身体不好的。」
  「我以後都不喝了。」
  卓尔帆已经开动了,一群人却还傻傻的站在他的前面,下巴拉得长长的,眼珠子凸得差点要掉出来了,每个人都是一脸呆样,不敢相信自己眼睛所看到的事实。包括文捷在内,他是知道卓尔帆在华璋面前不一样,可绝没有想到会是这样,这……这太夸张了吧?事实上,还很……呃……爆笑!
  「咦?你们怎麽还呆在那里?下午不是还要开会吗?还不赶快去吃饭!」华璋好心的提醒那一群呆瓜。
  文捷首先回过神来,他忙赶著大家出去,顺便关上办公室的门。
  一出去,文友绪就抓著他问:「你认识那个女孩子吗?」
  文捷点点头。「认识。」
  「她是谁?」
  所有的人都好奇地凑过来,文捷环视众人一圈,这才慢吞吞地说:「她叫华璋,是总裁的亲亲女友,如果没有意外的话,将来就是总裁夫人罗!」
  「总裁夫人?」文友结不觉愕然。「可是总裁不是已经……」
  文捷顽皮地挤挤眼。「这样你们就知道总裁为什麽那麽急著想掌握住一切了吧?」
  文友绪双眉一挑,「难道他……」他蓦然停住,随即把文捷拉进他的办公室里关上门,而後继续审问,「难道他想摆脱那三个女人了吗?」
  「对,」文捷颔首。「老爸,你也知道,除非尔帆能亲自掌握住一切,否则,他是无法轻易解除婚约的,所以,他才会那麽急,才会那麽生气。」
  「是这样吗?」这种情形固然很好,但是……「那个女孩子……」
  「老爸,没问题的,」文捷拍拍老爸的肩膀。「华璋和雨帆交往的时候,根本不知道尔帆的身分,後来为了说服她相信尔帆就是顾氏的总裁,我还费尽了唇舌呢!而且啊!他们的交往模式,好像也跟平常人不太一样,华璋总是很尽心在照顾尔帆,而尔帆也很听她的话,感觉真的有点像是母子呢!」
  「母子?这样好像不太……」
  「放心啦!老爸,」文捷忙道:「我想,尔帆之所以这麽听她的话,大概是因为太过於害怕失去她,而华璋会这麽照顾他,则是因为尔帆本来就很需要人照顾。告诉你喔!老爸,他们甚至没有约过会,尔帆就让华璋进入他的私人圣地了喔!」
  「耶?尔帆让她进去他的私人地盘了?」文友绪更惊骇了。「真的?」
  「真的、真的,不但进去了,他们也早就开始同居了!」
  「同居?」文友绪惊叫。「你是说他们已经……」
  「没错!」
  文友绪说不出话来了,原以为卓尔帆这辈子都不可能和女人有任何交集,更不可能让任何人进入他的私人地盘,没想到却……
  「再告诉你,老爸,尔帆若是失去华璋,一定会死的,所以老爸,我们大家得加把劲才行了!」
  下午,休息时间一过,中午那些静待判决的罪犯们又来报到了,华璋也很自然的回避出去,可门才一关上,旋即又打开,她把脑袋探进来说:「尔帆,有话好好讲嘛!不要老是生气啊!生气对身体不好的喔!」
  「好,我不生气。」乖宝宝如是回答。
  华璋这才满意地退出去了。
  「文姨,请问这儿有会客室或休息室什麽的吗?」
  眼前既然是未来总裁夫人,文友鹃自然不敢怠慢,她甚至恭恭敬敬地站了起来。
  「华小姐,总裁办公室里有附设小套房!您到里头休息应该比较方便吧?」
  华璋长长的唉了一声。「拜托!我都叫你文姨了不是吗?你就叫我华璋就好了嘛!文捷说,你是他姑姑,论起来也算是长辈了,以後我大概也会常常来这儿逛一逛,大家太拘束就不好玩了吧?」
  好玩?「这个……」
  「文捷也直接叫我华璋喔!」晚辈都这麽叫了,长辈更应该没问题了吧?
  「那……」文友鹃又犹豫了一下。「好吧!华璋。」
  「对嘛、对嘛!这样才亲切嘛!」华璋眉开眼笑地说。「我待会儿有点事想和文捷谈谈,所以不想待在雨帆的办公室里。」
  「那就到文捷的办公室去吧!」文友鹃很快地说。「待会儿若是文捷出来了,我会告诉他你在等他。」
  「OK!那就拜托你罗!」
  文捷的办公室当然没有卓尔帆的那麽大,但也不小了。华璋在沙发上看了一个多钟头书後,文捷才抱著一叠卷宗夹回办公室里来。
  「嗨!姑姑说你找我,有事吗?」
  华璋放下书,很直接的问:「我想知道关於尔帆订婚的事。」尔帆的日记里只提到他对这桩婚约的感想,却没有提到这桩婚约的由来,想想,还是直接来问文捷最快了。
  文捷放下卷宗夹,转身靠在办公桌边注视华璋片刻。
  「他的日记上没有写吗?」
  「没有提到为何要订这个婚。」
  「这样啊……」文捷沉吟了一会儿。「那我最好说详细一点,你比较容易了解。」
  就知道不简单!华璋立刻坐好了最舒服的姿势,而後点点头。
  「OK!我准备好了。」
  文捷又想了一下。「这个……呃!你知道尔帆应该还有个舅舅吧?当初,尔帆他外公和女儿脱离父女关系後,他就带著儿子移民到美国去了,他以为有儿子继承他的事业就够了,扔掉一个女儿并没有什麽了不起的。却没想到,他儿子一家人在到欧洲旅行时,因飞机失事全数罹难了,所以,他只能回头来找女儿了。」
  他突然停下来回身拿了一根菸点燃,深深吸了一大口後,才继续说下去。
  「据我所知,尔帆的外公是在孤儿院里找到尔帆的,尔帆的父亲好像是因为肝或肾方面的毛病去世的,之後,尔帆就被送到孤儿院里住了一年,当时,尔帆的模样真是让人心痛,接著,尔帆他外公就把他送到我们家来,他说,有很多周边亲戚正在觊觎顾氏的总裁宝座,他必须先替尔帆除去那些障碍才行。可是,当尔帆进大学开始到顾氏实习後,他外公才发现一个很大的问题……」
  「什麽问题?」华璋脱口问。
  文捷苦笑道:「尔帆对接掌顾氏一点兴趣也没有,无论他将来会接下什麽样的职务,他都只会把自己当作是平常的上班族来看待,也许会很认真,却绝不会太积极。这样一来,顾氏很可能不用多久就会出现危机了。」
  华璋恍然地啊了一声。「难怪他总说他是在顾氏上班。」
  「而到了他大学毕业之後,另外一个问题又出现了。」
  「嘎?又有问题了?」
  文捷轻叹。「可能是因为小时候曾有过某些痛苦的遭遇,所以尔帆没办法和人们亲近。人家的孤僻是不喜欢人群,喜欢孤独;而尔帆的孤僻却是畏惧人群,只有孤单一个人时,他才有安全感……」
  因为只有独自一人时才没有人欺负他、伤害他呀!华璋暗叹。
  「……无论是男女老少任何人,只要一有人想要接近他,他就会自然而然地逃避开,在这种情况下,很有可能他会一辈子孤独到底,如果不理会他的话,也许他会一辈子不结婚,也不会有任何孩子了!」
  华璋蹙了蹙眉,随即哦一声。「他外公担心在他之後没有人可以继承顾氏?可不是还有其他亲戚吗?」
  文捷冷笑著哼了哼。「老实说,即使是我,也不会赞同让他那些恶劣贪婪的亲戚来接手顾氏的,更何况,顾老太爷的思想在这方面是相当保守的,他希望由继承自己血液的人来接手顾氏,而不是那些不过沾点亲、带点故的人来觊觎自己一手创立的心血。」
  「果然是老古板。」华璋喃喃道。
  文捷又吸了好几口菸。「基於这些考量,他外公作了一个决定,这些可能发生的问题,他都要一次把他解决掉。」
  「OK!我明白他外公为什麽要让他订婚了,可是,为什麽是三个呢?」华璋仍有些摸不著头绪地问。
  文捷笑著捻熄了香菸,「我说过,他外公要一次就把所有问题解决掉不是吗?」他又点燃另一根菸,「顾氏在亚洲、美洲、欧洲各有一位洲际负责人负责洲里所有的分公司业务,这三位负责人再对总公司的总裁汇报负责,所以……」他缓缓吐出几个漂亮的烟圈。
  「……为了确保这些负责人在尔帆接掌总裁之後的忠心,他让尔帆同时和这三位负责人的女儿定下婚约,再由尔帆自己决定要和哪一位正式结婚,哪两位是小老婆。」
  「原来是这样喔!」华璋恍然大悟。
  「而又为了确保其他两位小老婆不会有二心,所以刻意声明,将来继承尔帆的人也不一定是大老婆的儿子,如果小老婆的儿子比较出色,那麽,小老婆的儿子就会压在大老婆的儿子之上,这个人选也由尔帆来决定。」
  「老天,真复杂!」华璋叹道。
  「但老太爷也担心尔帆根本不做任何选择而一路拖到底,所以,他逼著尔帆答应他,最晚在尔帆满三十岁生日时,一定要做出最後的决定。老实说,我实在不太了解尔帆为什麽要答应他外公这些事。」
  华璋无奈地笑笑。「因为他懒,因为他什麽都无所谓,也因为他外公是他好不容易又冒出来的亲人,所以,他就什麽都答应了。」
  「这样啊……」文捷摇摇头。「真是……唉!算了。反正,若是尔帆打算取消婚约,他就必须先能掌控整个顾氏,免得婚约一取消,那些负责人一口气全都给他变脸了。」
  华璋斜睨著他。「尔帆并不在乎顾氏吧?」
  「他是不在乎,可老太爷临终时,他已经答应老太爷,除非他自己找到了理想对象,而且也有自信掌握顾氏之後,他才能解除婚约。」
  「我明白了,那麽,现在尔帆就是在想办法掌握住整个顾氏罗?」华璋颔首道。「你认为他行吗?」
  「当然行!」文捷断然道:「你别看他那个样子,你知道他的智商测验结果IQ有多高吗?」
  「多高?」
  「190。」
  华璋一听,顿时惊愕地张大了嘴。「骗人!」
  「骗你的是小猪。」文捷笑道:「其实,只要他肯动脑筋、认真想的话,什麽也难不倒他的,而且,他一开始就料到那些女人一定会没事就跑来台湾诱惑巴结他,所以早就警告过她们不准来台湾烦他,他自然会每年至少去找她们一次的。」停了停,他又补充道:「不过,认识你之後,他就没去找过她们了,再加上半年多来,总公司动作频频,所以,那些女人今年才会急著来看看到底是发生什麽事了。」
  华璋想了想,跟著突然跳了起来,「OK!我全都了解了,谢谢你啦,我找尔帆去罗!」话落,她便往门口半跑过去。
  「华璋!」
  华璋停下脚步,回过头来。「嗯?」
  文捷脸色诚恳,甚至带点央求地说:「尔帆就拜托你了。」
  华璋闻言,立即咧开一个灿烂的笑容,还比了一个胜利的手势。
  「没问题,包在我身上,我保证绝对不会再让他孤独不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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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改变
  我愿意,
  为了你而改变,
  多了笑容,
  少了悲苦,
  真心为你而活。
  思考再三後,华璋决定稍微改变一点自己与卓尔帆的相处模式,这是为了将来而必须做的改变,因为,那个男人实在是太恐怖了,如果她打算下半辈子和他一起过,她可不想每天胆战心惊地挨日子。
  第一步是——坦白。
  相互间不了解对方在想什麽时,最容易引起怀疑和不安,因为不安,所以害怕;因为害怕,所以退缩。因此,她必须先消除卓尔帆心中的畏惧及不安,也不想再让任何疑虑出现在自己的心中,这样才能减少彼此伤害到对方的机会。
  其实,她是无所谓啦!她的个性很坚强,能够承受相当程度的打击,但是卓尔帆就不行了,就算他的外表再冷漠,就算他发飙时非常剽悍,就算他是个IQ190的天才,可他的内心却是非常脆弱的,脆弱得似乎只要轻轻吹上一口气就会出现裂痕,也许话说重一点,他就会崩溃了。
  要是哪天她心血来潮开他个小玩笑,或不小心说溜了什麽无意义的气话,搞不好他又要想不开了,然後又溜到哪个狗洞里去躲起来活活发烧、饿死也说不定。想想,以後他们是要一起过一辈子的,若是成天都得这样提心吊胆的,恐怕不用多久,她就会自己先去撞豆腐、吊面线了!
  卓尔帆刚从电脑萤幕转到办公桌上的文件,似乎在审核著什麽,正在一旁听英语会话的华璋突然取下耳机凝视他的侧脸片刻。
  「尔帆……」
  「嗯?」卓尔帆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声。
  「你知道我是什麽时候开始喜欢上你的吗?」
  书写的动作突然顿住,几秒过後,卓尔帆才徐徐转过头来望著她。
  华璋俏皮地装了个鬼脸。
  「其实,我也不太清楚啦!不过呢!我到餐厅上班的第一天就注意到你了喔!因为你的样子实在是太引人注目了,餐厅里所有的服务生都很哈你喔!但是,刚开始我只是对你感到很好奇而已,因为……」她仔细地盯住他的双眼。「你的外表虽然很酷,可我总觉得好像能从你的眼底看到你的脆弱,所以,之後每次一看到你,我就会拚命瞪住你的眼睛,想确定一下那是否是我的错觉?」
  卓尔帆的眸底蓦地闪过一丝不知所措,华璋不觉笑了。虽然稍纵即逝,但是,她现在越来越能抓到那一瞬间的感情了。
  「可是有那麽一天,我突然发现,我似乎太过期待你的到来了,你若是没来,我就会好失望好失望,失望得连第二天上课的时候都没什麽精神,而且,我越来越常想到你,每次一想到你,我的胸口就会发热,我的心就会跳得特别快、特别重,那种感觉刚开始时,还让我有点害怕呢!」
  华璋似乎在那双始终幽深的双瞳里瞥见了一抹异彩。
  「当渴望超过某个界线时,我就知道我喜欢上你了,然後……」她倏然一笑。「当时我就决定,我一定要得到你!」
  卓尔帆突然转开眼,这是他头一次回避别人的视线,华璋立刻跳起来跑去趴在办公桌上,直直的对上他的视线。
  「你呢?你是什麽时候喜欢上我的?」
  卓尔帆再一次转开眼去对著电脑萤幕,并敲打著键盘。这回,华璋索性跑过去把他的椅子转过来,然後一屁股坐上他的大腿,双手再揽上他的脖子,让他想避也避不开。
  「哪!尔帆,人家都告诉你了,你也要告诉人家啦!这样才公平嘛!」
  卓尔帆凝视她片刻,而後慢慢垂下眼去。
  「我……我也不太清楚,」他慢吞吞地说,双颊悄悄地浮起淡淡的红晕。「我想……刚开始的时候,我可能是有点怕你吧!」
  「咦?怕我?」这答案好像差太多了吧?「为什麽?」
  卓尔帆几乎是闭上了眼。「虽然我不喜欢,但是,我大概也习惯人家老是看著我了,可你不一样,你是紧盯著我的眼睛看,从来没有人敢那样,我好惊讶,而且……而且,你似乎是想看进我的心底深处,让我觉得很不安,不知道该怎麽办才好。」
  「可是你也一样盯著我的眼睛看啊!」华璋反驳道。
  「我想知道你到底想干什麽。」
  「哦!然後呢?」
  「然後……」他停了好一会儿。「我发现你会把我的咖啡冲淡,加入可可亚……」
  华璋耸耸肩。「你喝太多咖啡了,咖啡因对身体不好嘛!」
  卓尔帆抬眸对上她。「如果我在用过餐後待久一点,你会拿蛋糕来给我,还声明是免费的。」
  华璋敲敲他的肋骨。「你太瘦了,应该多吃一点,而且,当时我不知道你那麽富有啊!」
  「我的A餐分量好像越来越多……」
  「对老顾客自然要多照顾一点嘛!」
  「我的水果总是比别人丰富。」
  「对老顾客必然要多优待一些嘛!」
  「我要是不小心睡著了,你都会帮我盖上外套。」
  「对老顾客当然要多关心一点嘛!」
  「你的眼神越来越温柔了。」
  「对老顾客自然是……」华璋蓦然顿住,而後失笑。「什麽嘛!这跟老顾客有什麽关系啊?都是你啦!讲话这麽拐弯抹角的!」
  卓尔帆迟疑了一下。「我想……我是在不知不觉之中喜欢上你的吧!因为你一直盯著我看,所以,我也一直注意著你,想知道你究竟想干什麽,结果却发现你总是不著痕迹地在关心我。」
  华璋皱起眉头。「就这样?」他这算喜欢吗?或者他根本不懂得喜欢的定义?
  卓尔帆又垂下了眼睑。「我还发现你很爱笑,总是笑得那麽真实又开心,每次看到你笑,我就会情不自禁地跟著开心起来。你也很爱扮鬼脸,好可爱的鬼脸,让我好想拿回家永远保存。你也很喜欢帮助人,即使是不属於你负责的客人,你也会热心地帮客人哄小孩。」他突然叹息著抬高视线在她的脸上缓缓游移著。
  「我……我真的好喜欢看著你的笑,好眷恋你的温柔眼神,可是……可是当你在招呼其他男性客人时,不晓得为什麽,我的心里就会觉得很不舒服,很想把你留在身边独占。」他停了一下。「但是,我不知道该怎麽做你才会让我一个人独占,所以……所以……」
  「所以,我一开玩笑说要做你的女朋友,」华璋接著说:「你就忙不迭地答应了?」
  卓尔帆点点头。
  华璋笑了,她的感觉果然没错,他真的是在等她开口呢!她歪著脑袋凝视他半晌。「你真的那麽喜欢我?」
  卓尔帆又点头。
  华璋轻叹。「那麽,能不能拜托你不要用那种‘你跟我一点关系也没有’的漠然神情告诉我你眷恋我、你喜欢我好不好?那样真的是……一点说服力也没有耶!」而且很可笑!她在心里补充。
  卓尔帆的瞳眸内再次掠过一抹无措,但表情却依然淡漠如初,他默默无语地又低下眼。
  华璋再叹。「好吧!这个就……慢慢来好了。哦!对了,还有一件事我想老实告诉你,就是那个我……呃!我……」她不好意思地搔了搔脑袋。「我还曾经怀疑过你是双性恋啦!」
  惊讶的神情至少在他眼底逗留了一整秒,旋即又消失了。
  华璋当然看得清清楚楚的,她自我解嘲地哈哈一笑。「好嘛、好嘛!是我自己白痴可以了吧?但也不能全怪我啊!谁教你老是说得那麽暧昧,好像你跟文捷有什麽特别关系似的,老实说,我还曾经妒忌死他了呢!」
  卓尔帆的神情淡然依旧,眸中却有种特别光亮的神采。
  如果他能老老实实的把情绪表现出来的话,他现在应该是在笑吧?华璋心想,说不定还是捧腹大笑,笑得连话都说不出来吧?
  啧啧!心有灵犀一点通大概就是这样吧!虽然他表面上完全没有透露出任何情绪来,但她却已经能从他一闪而逝的眼神、他声音中的表情和直接从他身上感受到的讯息,而正确无误的解读出他的情绪来了。
  「你心里在偷笑我,对吧?」她斜睨著他哼了哼。「好吧!随你笑,以後你最好不要被我抓到什麽糗事,否则,我包准笑到你这辈子都没脸见人了!」
  他眼中的神采更盛了。
  她不由得翻翻白眼,咕哝几句後,才正经地板起脸来。
  「其实,我今天跟你说这些,只是想让你明白,男女交往是不可能完全没有伤害的,但是,如果我们能坦诚一点,应该可以把伤害减到最低。特别是你,你这人甚至连钻一下牛角尖也不会,还没搞清楚状况就直接崩溃给我看,这样实在太恐怖了!」她叹道。
  「可是,现在叫你改大概也来不及了,所以,我希望以後我问你什麽,你都要老实的告诉我,而你对我有什麽疑问,譬如我很喜欢开玩笑,若是你分不清我是在开玩笑,或是认真的,你一定要先来问过我,如果真有什麽不对,届时,你爱横著崩溃、直著崩溃,或倒立著崩溃都随你,OK?」
  卓尔帆认真地凝视她片刻。
  「好。」
  「那就这麽说定了喔!」华璋说著,亲了他一下,而後爬下他的大腿走回沙发,蓦地又啊了一声停住,转回头来。「对了,端午的时候,你希望我们自己包粽子,还是买来吃就好了?」
  「自己包。」卓尔帆很快的回道。
  华璋眨眨眼。「以前你妈妈都是自已包,对吧?」
  卓尔帆颔首。
  「台湾粽还是潮州粽?」
  「呃?」
  「哎呀!是三角形,还是长方形啦!」
  「哦!平常的那种。」
  「那就是台湾粽罗?」华璋点点头,回到沙发上顺手抓出一支笔和笔记本来。「OK!我想……三十颗应该够了吧?唔……要买糯米……长的吧!还有粽叶……嗯!绿色的比较香,然後是五花肉、花生、咸蛋黄、栗子……」
  「我不喜欢吃栗子。」
  「偏食的家伙,谁理你啊!栗子……唔!多买一点!再来是香菇、虾米、红葱头……」
  第二步——设法消除卓尔帆的人群恐惧症。
  这一点真的很不容易,虽然她曾经试著带他去参加她的同学聚会,但即使他表面上遮掩得再好,她还是感觉到他的不安。
  平常总是一副淡然无所谓神情的他,生气时反而更加漠然,只有从冷冽的声音和他周身散发出来的怒气,才能知道他是否要发飙了。若是他开始显现出冷漠的态度时,则意味著他心中出现不安的魔鬼,而越是冷漠,就代表他心中的不安越强烈。
  不安的他通常是几乎完全不出声的,如果人家跟他说话,他就会冷著睑、沉著眼盯著人家看,不知道的人会以为他是在不高兴,其实,他只是想弄清楚人家到底想干什麽而已。
  而发怒的他,那张嘴巴可就比谁都恶毒了,只要他一张嘴,就非得把人骂到狗血淋头、臭头烂脸、一文不值不可,有趣的是,他自己却完全不清楚自己出口有多恶毒。
  但是无论如何,她一定要改善他的人际关系,越孤僻的人就越容易想不开,这是谁都嘛知道的事,所以,为了能让他的心胸开朗一点,这个问题一定要解决。
  卓尔帆开了门後,华璋先走了进去,边还检视著一大叠信件,有她的,也有卓尔帆的。卓尔帆紧跟在後头关上门,并换上拖鞋——在这个家里,拖鞋是华璋发明的。再放下手提电脑,扯开领带随手一扔……
  「别乱扔!」华璋头也不抬地说。
  应声收回手来,卓尔帆乖乖的把领带放到梳妆台上,然後到浴室放水。
  「今天我跟你一起洗,顺便帮我拿内衣裤!」华璋说著,在小餐桌旁坐下,并抽出一张属於卓尔帆的邀请函。「尔帆,高中同学会你参加过没有?」
  「没有。」
  「想参加吗?」
  「不想!」语气似乎太过坚决了。
  华璋皱了皱眉,旋即起身和卓尔帆一起去洗澡。之後,华璋煮了消夜,卓尔帆是边看电视边吃,华璋则是边吃边看卓尔帆高中的日记。当她看完时,卓尔帆早就睡著了,她怜惜地凝视著卓尔帆的睡脸。
  原来是这样。
  翌日,她一大早就打电话拜托文捷帮她办一件事,再过一天中午不到,文捷就把她要求的资料拿去学校给她了,华璋看了不由得讶异不已。
  「尔帆知道吗?」
  「应该不知道吧!他一向不喜欢提到高中时候的事。」
  「那……」华璋扬扬手中的资料。「这些人知道尔帆是顾氏的总裁吗?」
  「这个嘛……」文捷略一沉吟。「大概不知道吧!其实,总公司里除了最高级的干部之外,知道尔帆是顾氏总裁的人并不多,因为尔帆身体不好,又拒绝交际,所以,大部分都是由我和我老爸出面处理公司事务。即使是文件上的签名,为了配合国外分公司的需要,他也都是签上英文名字的。」
  华璋倏然释出一抹奸笑。「是吗?嘿嘿,这下可有趣了。」
  文捷好奇地打量她的笑容。「你想干什麽?」还好这个女孩是自己这一国的,否则他算的要担心她又在想什麽鬼点子了。
  华璋瞟他一眼。「没什麽,我只是想让尔帆明白,过去的噩梦只要肯去面对它,通常都会发现那真的只不过是一场梦而已。」
  「呃?」
  华璋淡淡一笑。「你知道尔帆高二时,曾经喜欢过一个女孩子吗?」
  文捷一听,便错愕地张大了嘴。「耶?真的?老天,我不知道耶!他上高中时,我已经上大学了,但他从来没有提过啊!」
  华璋靠在教室门边继续看著手中的资料。
  「大概也不算是真的喜欢吧!只是,那个女同学霍真真的外表和气质都很像他妈妈,所以,他很喜欢看她。可是,霍真真已经有男朋友了,而那个男朋友高建宇是学校里相当出色的风云人物,运动、功课都很行,但因为尔帆总是拿学年第一名,而且,尔帆虽然清瘦孤僻,可他也的确长得很好看,甚至比高建宇还要好看,所以高建字很不爽,他……」
  华璋放下资料冷哼一声。「他也不晓得从哪里查到尔帆他爸爸是个酒鬼,而且,邻居们都说尔帆常常被鞭打的事,他就拿这个消息在学校里大肆宣传,还说尔帆会那麽孤僻,就是被他爸爸打得有点变态了,叫同学们最好不要接近尔帆,免得哪天尔帆发起神经来,被他抓去当牺牲品!」
  「混帐王八蛋!」文捷突然咬牙切齿地骂了这麽一句「好听」的。
  「以後的情况大概也不用我详细说了吧?」华璋又看回资料。「所以,尔帆很不愿意提起高中时的事,而且从那之後,他就不再去看任何女孩了,因为,那个霍真真後来总是用与他妈妈相似的脸孔鄙视他,这对他的打击是很大的。」
  「贱女人!」文捷咕哝著。
  华璋仔细的看著某份资料上附贴的相片。「不过,那个霍真真现在好像不那麽像他妈妈了,气质似乎变很多,跟高中的毕业照差好多喔!好像变成一个时髦虚荣的女人了。」
  「我看她原本就不是一个好女人!」文捷嘟哝。
  华璋冷笑一声。「这回一定要让他们後悔!」
  他们买了一台小型洗衣机,是两人合力搬进套房里的。好不容易才把洗衣机安置在後阳台上,两人立刻回到床上,一人一边地躺下来喘息了好一会儿。
  「老天!是不是太久没运动了?怎麽搬这麽一下下,就差点累死了!」
  卓尔帆没反应,华璋诧异地侧过脸去看看他是不是睡著了……
  嗯!真的好像差一点点就要睡著了耶!眼珠子贼溜溜地转了一圈,华璋突然翻身趴在他的身边,小小声地耳语道:「尔帆,我们一起去参加你的高中同学会好不好?」感觉好像有点在催眠的味道。
  最好是他迷迷糊糊地顺口说声好,那就万事大吉了,可是……
  「不好!」卓尔帆缓缓地睁开眼来。「我不想去。」
  华璋将下巴靠在双臂上,注视著他半晌。
  「可是,尔帆,我心里会不舒服啊!想想你以前曾经喜欢过那个女孩子,我怎麽知道你现在已经不再在乎她了呢?搞不好你一见到她,就会忘了我也说不定,甚至你可能是怕见到她之後会再次喜欢上她,所以才不敢去的,这样我……我会吃醋、我会不放心的嘛!」这是她预先想好的藉口。
  卓尔帆徐徐的转过脸来。「你会……吃醋?」
  「废话!要不然我怎麽会一听到你有三个未婚妻,就气得非整整你不可?」华璋不耐烦地说:「你自己还不是一看到我和男生多说几句话就气得半死,为什麽我就不能吃醋?我越喜欢你,吃的醋就越多,这是很正常的嘛!」
  卓尔帆凝视她片刻。
  「那你要如何才能放心呢?」他轻柔地问。
  「很简单,只要你看到那个霍真真後,还是不在意她的话,那我就知道你真的对她没什麽感觉了!」华璋很快地回道。
  卓尔帆半垂下眼睑。「可是其他同学……」
  「有我在啊!」华璋说,并温柔地抚掌他的脸颊。「我会照顾你的,忘了吗?」
  卓尔帆沉默了好半天,终於慢吞吞地说:「好吧!」
  一听,华璋立刻开心地抱住他的脑袋猛亲了他一下,然後跳下床去,双手高举大呼三声万岁。
  「成了,万岁、万……呃!对了,你知道他们现在都在哪儿吃头路吗?」
  卓尔帆摇摇头。「不知道。」
  「太好了!」华璋笑得更开心了,甚至有点诡谲。「这样才好玩嘛!」
  其实,华璋本来就是个相当漂亮抢眼的女孩子,否则,当年就没有资格去抢别人的男朋友了,而她最出色的地方,大概就是她那双神采奕奕的大眼睛和永远充沛十足的活力,身材曲线也十分优美,一百七十二公分的身高对女孩子来讲,已经算是相当高佻了。
  总而言之,就算她夹杂在一堆人当中,一眼望过去,想不去注意到她都很难,何况她今天还刻意打扮过。清爽大方的中庸裙套装和俏皮的马尾巴,她甚至还淡淡的擦了点口红、淡淡的抹了点腮红,教人见了就不由得双眼一亮。
  所以,当她挽著卓尔帆的手臂出现在优美饭店的宴客厅时,立刻引来所有人的注目。
  「尔帆,要是看到那个霍真真的话,就赶紧告诉我哟!我要看看到底是她漂亮,还是我漂亮,不过,肯定是我比她年轻啦!」感觉到卓尔帆的不安,华璋特意这麽说,同时更挽紧了他的手臂想减轻他的压力。
  卓尔帆果然瞟了她一眼,眸中悄悄掠过一丝兴味。
  「你真的这麽在意?」
  「那当然!」华璋笑咪咪地咕哝。「我要我的男人将心全放在我身上,要是他敢分心,我就会先阉了他!」她还在卓尔帆的裤档前比了个切菜斩西瓜的手势,看在旁人的眼中,实在暧昧得很。「再去毁了那个女人的容!」
  「你这麽喜欢我?」卓尔帆的声音里却有著掩藏不住的开心,虽然他的神情淡漠依旧。
  华璋笑得更迷人了,「没错,要是有谁敢跟我抢,我会毫不犹豫地宰了她!」她咬牙切齿地低语道。
  「不会的,不会有人跟你抢的,」卓尔帆喃喃道。「就算有,我的心里也只容纳得下你呀!」
  这会儿,华璋终於感觉到卓尔帆似乎已经放松了许多。「最好是那样!我先警告你喔!你看到那个霍真真之後,有没有动心我一定会马上知道的喔!要是有的话,我就……」
  卓尔帆突然停下脚步盯住她。「璋,你不要说分手,我对她真的没什麽感觉了,真的,拜托你不要说分手好不好?」
  华璋无奈地哀叹了一声,拖著他继续往里面走去。「少扯了好不好?谁说要分手的,早跟你说过我不会离开你的不是吗?我是说,你要是又为她动心了,我一定会当场甩你两巴掌,再拖回去好好的重新教育一下,懂了吧?什麽嘛!刚说个头,你就给我窜改剧本重新编写剧情,小心我……」
  「霍真真好像在那里!」卓尔帆突然打岔道,「应该是她吧?我不太确定,但是有点像,而且又跟高建宇站在一起,我想可能是吧?」
  「咦?看到了啊?」华璋一听,忙顺著他的视线望过去。「哪里?哪里?」
  现场几乎都是携伴参加的夫妻或情侣,却没有半个人过来跟他们打招呼,可见卓尔帆在高中时代真的是没有半个朋友。而在这些「非朋友」的同学里,除了卓尔帆这一对之外,最出色的大概就是卓尔帆视线停留的那一对了。
  男的英俊潇洒、高大帅气,女的美丽典雅、娇媚动人,标准的一对豺狼虎豹……呃!抱歉,应该是郎才女貌,只是似乎有些傲慢自大。
  华璋哼了哼。「看起来也不怎麽样嘛!我还是觉得我比她年轻漂亮。」
  其实,她和霍真真是不同风貌,虽然一样动人,但差别在於一个率真、一个做作;一个明朗大方、一个雍容高贵;一个是颗未经琢磨的璀璨原钻、一个是精雕细琢後的华丽饰品。
  卓尔帆只看了霍真真两眼之後,就专注在华璋身上了。「我觉得你跟我妈妈一样美。」
  华璋脸上的灿烂笑容动人得彷佛在发光一样。「真的吗?呵呵呵,我就知道,那个霍真真怎麽比得上我嘛!好吧!既然你对那个霍真真没兴趣了,那麽,我们吃点东西就回去玩电动吧!」
  当然,高建宇和霍真真也看到他们了,但是,霍真真注意到的是成长後的卓尔帆,他留长头发,再穿上便服後,别有一股斯文飘逸的味道,再配上清瘦俊逸的五官,更显得他是如此的脱俗不凡;而高建宇注意的却是亮丽妩媚的华璋,那璀璨的笑容清新得教人忍不住怦然心动。
  一看清自助餐台上的饮料盅,华璋便不由自主地蹙起了眉头。
  「怎麽是鸡尾酒啊?没有别的吗?」
  「没关系,我不用喝饮料。」卓尔帆淡淡地道。他发现,只要专注在华璋身上,他就不会那麽紧张了。
  「去!不喝?我们还一人交了两千元呢!居然连饮料也没得喝?未免太逊了吧?真不知道是哪个肉脚主办的肉脚同学会,早知道就不来了。」她超级霹雳大声地说。
  事实上,邀请函上早已清清楚楚地印著主办人的大名——高建宇、霍真真。
  一旁的主办人立刻觉得有点挂不住脸,忙问:「这位小姐,请问你是……」
  华璋可爱地歪著脑袋瞄高建宇一眼,旋即亲热地挽著卓尔帆的手臂,甜甜蜜蜜地说:「我叫华璋,尔帆的亲亲女友,你又是哪颗蒜?」
  蒜头主办人咳了咳。「呃!我叫高建宇。原来你是卓尔帆的女朋友,真意外,没想到他这个变态竟然交得到女朋友,也没想到以前同学会从来不到的他,这次居然敢来。」
  华璋挑了挑眉,旋即又很夸张地吸了吸鼻子。「唔!你有口臭吗?」
  高建宇愣了愣,有些尴尬的说:「嘎?没有啊!」
  「没有吗?」华璋露出一脸的无辜。「可是你刚刚说话的时候,我明明有闻到好难闻好难闻的口臭,我差点捉兔子给你了说!」
  高建宇的脸色微微变了变,「哈哈,你真爱开玩笑。」他勉强笑著说。
  华璋迷人地眨著闪亮的大眼睛。「是啊!我是在开玩笑,就跟你刚刚开的玩笑一样咩!」
  高建宇突然发现眼前这个看起来既年轻又率真的女孩子好像不太好应付,继而又发现过去一向冷淡漠然的卓尔帆,脸上竟然出现若隐若现的温柔神情,紧接著再发现,自己的未婚妻霍真真居然也专注地凝视著卓尔帆,还一脸的惊艳表情。
  那股从以前就存在至今的妒忌愤恨不由得再次沸腾起来。最出色的人应该是他不是吗?可为什麽她们都会被冷漠的卓尔帆吸引了呢?
  他探出手警告性地搂住霍真真,再装出一脸关心的笑容对著卓尔帆道:「你不能喝酒吗?啊!抱歉,我差点忘了你爸爸是个酒鬼,你大概是担心自己会跟你爸爸一样,一喝酒就发疯吧?对了,你被你爸爸鞭打的伤口好了吗?」
  卓尔帆没有出声,但是,他的脸色突然变得非常冷漠。
  华璋轻轻放开挽著卓尔帆的手,转而更亲热地以双臂抱住他的腰,而且脸上的笑容更灿烂了,灿烂得几乎像是十月烟火一样地喷出火花来。
  「错了!尔帆喝过酒後,只会做两件事,一件是睡觉、一件是缠著我做爱做的事,我想,这个地方可能不太适合做这两件事吧?」她飞快的瞥卓尔帆一眼,发现卓尔帆的双颊果然又出现了两朵红晕。「而且,他爸爸会发酒疯,并不代表他也会发酒疯,就好像你这麽喜欢吃大便、有口臭,可是你儿子不一定会喜欢吃大便,也不一定会有口臭吧?也许他只是性无能而已喔!」
  逐渐围拢过来「旁听」的观众们,闻言皆不约而同地失声大笑。
  「至於他的伤呢!谢谢你,已经好了,不过呢……」华璋怜惜地抬眼凝视卓尔帆。「我每次看了都好心疼,所以,我都会花好多时间去亲吻那些伤疤,希望能减轻一点他心灵上的创伤,没想到吻呀吻的,到後来,他居然又缠著我做爱做的事了。」她瞄一眼卓尔帆更酡红的双颊,很夸张的叹了一口气。「没办法,谁教我这麽爱他呢?所以只好都随他罗!」
  原本是想让卓尔帆难堪的,结果却使他变成众人眼中的幸运儿,高建宇更加绞尽脑汁的想要破坏他们。
  「你知道卓尔帆曾经喜欢过我的未婚妻吗?」
  华璋立刻转眸朝霍真真望去。「知道啊!不过,尔帆说是因为你的未婚妻和他妈妈很相像,所以,他很喜欢看著她去回忆他妈妈的音容笑貌。」她更夸张的长叹一声。「真可怜,你的未婚妻才高中看起来就那麽老了吗?啧啧!居然像人家的妈妈耶!那大概就叫做未老先衰吧?」
  又是一阵轰然大笑,就连卓尔帆也忍不住闷咳了好几声。相对的,高建宇和霍真真的脸色就五颜六色地真的有够难看的了。
  「怎麽他以前都不来?难道他一定要有人保护他才敢来吗?」高建宇再次不怕死的嘲讽道。
  华璋笑了,刚刚都是小case,她现在才准备扔出核子弹。
  「怎麽,你们不是在同一家公司上班吗?怎麽会不知道他好忙的呢?」
  此话一出,不但高建宇和霍真真愣住了,就连卓尔帆和旁观的一些人都傻住了。事实上,此刻在这宴客厅里的人,至少有四分之一都在顾氏上班。
  「卓尔帆也在顾氏上班?」高建字不相信地问:「我怎麽没听说过?他在哪个部门?」
  「哪个部门啊?」华璋朝卓尔帆瞄去。「你自己说吧!」
  但是,卓尔帆只是垂眸不语,华璋耸耸肩。
  「不好意思啊?那就我帮你说吧!」她向四周瞧了一圈,然後慢吞吞地说:「尔帆呀!他是在顶楼上班的喔!」
  「顶楼?」高建宇惊呼,「不可能!顶楼只有总裁和特助,还有秘书,总裁秘书是文小姐,总裁特助是文捷,难不成他是总裁?」他嗤之以鼻地道。
  华璋却立即波一声,弹出一个响亮的弹指。
  「你真聪明,答对了!」
  随著短暂诡异的静默之後,是一片轰然。
  「骗人!」
  华璋笑咪咪地颔首。「是啊!你智障,我耍著你好玩的嘛!」
  「你……」
  华璋哼了哼,随即拖著卓尔帆就走。
  「信不信随你们,明天你们上班时顺便问一下你们那些经理级的不就得了?问问他们,那个每次发飙时都让他们吓得浑身发抖的家伙到底叫什麽名字,我保证你们一定能得到最满意的答覆的。」
  一走出饭店,卓尔帆便拉住了华璋。
  「璋,你……」
  华璋笑著捂住他的嘴。「好,我自首,其实我不是想看什麽霍真真,我只是想让你明白,噩梦不一定永远是噩梦,只要你肯张开眼睛看看,它也可能是一出爆笑大喜剧喔!哪!还有这个……」说著,她从背包里掏出影印的两张剪报交给卓尔帆。
  一张上面是报导一位小学导师有恋童癖,不但强奸女学生,甚至连男学生也不放过,这位教师被教育局除去教师的资格,并等候审判。
  第二张是十年前的剪报,一位清道夫被酒醉驾驶撞成重伤,医院初步判断,可能就此成为植物人。
  「这是他的报应,」华璋慢条斯理地说:「他出狱後,找不到好一点的工作,只好暂时做做清道夫,结果,工作不到两个月就被撞成植物人了,听说,他住院期间从来没有人去探望过他喔!之後两年他就死了,当时他四十岁都不到。」
  卓尔帆凝视著剪报资料许久後,才缓缓抬起眸来看著华璋,华璋倏然咧嘴一笑。
  「这种事我不好托别人帮忙,只好自己去找,花了我不少时间呢!」
  卓尔帆的唇角微微抽搐了一下,华璋笑著拿回剪报收起来,然後挽著他的手臂往停车场走去。
  「我知道你一直在避免碰触到这些丑陋的回忆,可是呢!其实你早该勇敢地面对它了,然後一口气解决掉它,不要让它继续啃噬你的心灵才对。瞧!这不是很简单吗?人哪!要是越害怕正视某件事,那件事就会变得越加恐怖,到最後,它会压得你喘不过气来,你的心也会被折磨得扭曲了,所以,越害怕的事,就越要早点去面对它比较好。」
  「你呢?」卓尔帆突然问:「你有害怕什麽事吗?」
  「我吗?」华璋沉吟片刻。「就此时此刻而言嘛!我最害怕的大概就是失去你了。」她不好意思地笑笑。「不过,这个问题好像不太好面对呢!」
  「我也是,」卓尔帆低喃。「我现在最害怕的也是失去你,我想,我永远也无法面对这件事吧!」
  华璋歪著脑袋看了看他。「这麽说来,我们是同病相怜罗?」
  卓尔帆点点头,华璋耸耸肩。
  「那只有一个办法罗!」
  「什麽办法?」
  「笨!就是让我们都不需要面对这个问题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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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相知
  相许信任,
  是爱情的开始,
  无论再多的苦难、挫折,
  唯有相信彼此的爱和忠诚,
  才能携手一生,
  白头到老。
  暑假一到,华璋就立刻跑去跟应徵顾氏工读生的学生们排排站,但问题是,应徵人员太多、名额太少,华璋念的日文系又派不上什麽大用场,所以,她「理所当然」的被刷下来了,火得华璋大骂顾氏不会看人,像她这种天才怎麽不懂得抢著要?
  卓尔帆和文捷赶紧打开後门让她进来,可是,看见文捷打开的是厕所门,所以,她还是走卓尔帆的後门卡保险,於是,她就堂而皇之的成为顾氏总裁的行政特别助理,这是好听的名字,比较贴切的名称应该是打杂的小妹。
  她的工作是处理顶楼的一切杂事,外加照顾总裁的私人事务和陪同总裁出席交际应酬等。事实上,从卓尔帆出院之後,她就常常陪同他参加各种宴会场合了,而她的交际能力自然比卓尔帆要自然大方得多,所以,几乎像是她在为卓尔帆护航似的,甚至连文捷都可以偷懒休息了。
  当然,一般商界也很好奇那个总是陪伴在卓尔帆身边的迷人年轻女郎到底是什麽身分?为什麽有她在身边,卓尔帆似乎就不那麽冷漠了呢?谣传卓尔帆已经有三位未婚妻了,那麽,这位和卓尔帆状甚亲密的女郎又算排行老几呢?
  不过,好奇归好奇,也没有人敢直接敲著大门去问:喂!你到底要娶几个老婆啊?
  社交界谣传的事太多,有趣的事也太多,这件事不过是小巫一只,实在没什麽好研究讨论,再加审核报告的,除非……
  碰上了!
  七月底,前後不过两天,那三个女人就全都来报到了,而且,三个女人全都抢著要卓尔帆陪她们住在饭店里。
  「为什麽一定要陪她们住饭店?」用功的好奇宝宝立刻举手用流利的英文发问。
  自从发现自己的英文能力不足後,华璋就特地下苦功去加强,看洋片、听英语会话录音带,还找外国留学生作朋友,硬逼她们在学校里只能和她说英文。而到顾氏来上班之後,她也「命令」卓尔帆和文捷在公司里只能用英文和她交谈,这样进步的效果当然是最快的了。
  瞄一眼兀自办公的卓尔帆,文捷忙把华璋拉到角落去,蹲在大盆栽後咬耳朵。
  「因为她们每一个都希望自己是能和尔帆正式结婚的那一个啊!所以,她们想尽办法要诱惑尔帆上床,因为第一个和他上床的,必定是他最喜欢的,也就是最有可能和他结婚的人罗!」文捷悄声道。
  华璋挑了挑眉,「没有人成功吗?」她也小小声地问。
  文捷微笑道:「有。」
  华璋脸一沉,咬牙切齿的问:「谁?我要去毁她的容!」
  文捷噗哧一笑。「不就是你吗?你想毁自己的容吗?不太好吧!这样好像太残忍了一点耶!」
  「欠扁!」华璋很不客气地揍他一拳。
  文捷差点跌坐在地上,低呼一声,反射性地随手想要抓住什麽来支撑,却刚好抓到盆栽的大叶子,险些把整座盆栽都给拉到自己的身上,华璋赶紧伸手扶住整座盆栽。又没有地震,被盆栽压死未免太可笑了吧?
  两人好不容易稳住,互相瞥了半天後,不约而同地失笑。
  「你们在干什麽呀?」
  声音几乎就在耳边了,两人同时一惊,又差点跌坐到地上,也同时赶紧各抓了一大把盆栽叶子,眼看著盆栽就要亲热过去了,这回是卓尔帆及时整个人把盆栽抱住,才没造成继九二一大地震之後最悲惨的牺牲场面。
  三个人惊魂未定地急喘了半天後,华璋突然自己坐到地上去了。
  「我们在干什麽?就是这样啊!」她捧腹大笑地道:「谢了,救命恩人,你救了我们两条小命啦!」
  文捷则蹲靠在墙上,活像路边蹲在地上掷骰子的流氓痞子。「所以,人家都说暗事做不得,很快就会给人抓包了!」他也大笑不已。
  卓尔帆慢慢的放开盆栽,看看这个、瞧瞧那个,眼中的光彩闪亮无比。
  华璋索性也把他拉到地上陪她坐著。
  「想笑就笑嘛!干嘛忍得这麽辛苦嘛!」
  卓尔帆的神情依旧淡漠无比,却伸手把她揽进怀里靠在他的胸前,彷佛要她聆听他心底的笑声似的。
  华璋的双臂很自然地环住他的腰际,并抬眼仰视,正好对上他俯视的瞳眸。
  「要到什麽时候呢?要到什麽时候你才肯完全放开心胸呢?」
  「我看还是保持这样就够了,」文捷喃喃道:「要是他再多些笑容,包准背後会黏上来一拖拉库的女孩,赶都赶不走,到时候光是毁容就毁到你手软了!」
  华璋噗哧一声笑了,「那倒是。」她缓缓地靠向卓尔帆的胸前,满足地吁了一口气。「其实,笑不笑是无所谓啦!我只是希望他能自在一点、轻松一点,不要生气是那个表情、开心是那个表情、说他喜欢我的时候还是用那个表情,好像是在警告人家说:我没有生气,也不开心,更不喜欢你,现在只是练习说说而已,千万别当真!」
  「呃……很像、很像!」文捷闷声直笑。「他不会是……咳咳!做爱做的事的时候也是那个表情吧?」
  「咦?」华璋突然愣住了,「那个……好像……」她瞥向卓尔帆,卓尔帆蓦然转开眼去。「好像……不是耶!」倏地,她兴奋地跳了起来,并顺手拉起卓尔帆,「走、走,现在马上来大胆求证一下!」她拖著卓尔帆就往附设的套房走去。
  耶?现在?
  「如果我搞错了请告诉我,现在不是上班时间吗?」文捷不可思议地瞪著套房的门砰一声关上。「搞屁啊!我以为只有男人才会做这种事呢!」
  当卓尔帆拎著外套走出套房时,日本的洋子、美国的雪丽和英国的茱莉亚早已坐在偌大的办公室里等他了。卓尔帆默默地穿上外套,并冷然的朝文捷望去,文捷无奈地双手一摊……
  抱歉,我只是个小小的特助,一个一个来我还应付得了,三个一起来我就投降啦!
  「裴尔(卓桑)。」
  三个女人同时站起来「恭迎大驾」,温柔典雅、美丽大方、高贵傲慢,三种类型全都是属於那种世界级的大美女,可彼此眼中的竞争敌意却毫无两样、一般高低。
  卓尔帆看也不看她们一眼,迳自在办公椅上落坐。「谁让你们进来的?」声调一听就知道他很不爽。
  三个女人互观一眼,很有默契地由典雅的洋子代表回话,因为她最懂得温柔的诀窍了。
  「卓桑,我们是特地来看你的呀!可是我们已经来四天了,你却来看我们一眼都不肯,甚至连通电话问候都没有。我们能体谅卓桑在繁忙公务中可能抽不出空来,所以,就决定自行来公司看看卓桑,如果卓桑需要帮忙,我们也愿意助上一臂之力,这样说不定卓桑就有空陪陪我们了。」
  这三个女人和她们的父亲都是同样的想法,卓尔帆看起来就不像是个能承担顾氏业务的人,所以,只要她们能「吃定」卓尔帆,顾氏就会落入她们的手中,由著她们呼风唤雨,甚至只要她们的嘴巴够大,说不定还能把整个顾氏吞下来呢!
  卓尔帆摊开卷宗审视,「我不需要你们帮忙。」他冷冷地说。
  「可是……」
  喀啦!
  套房的门再次打开,华璋边眉开眼笑地走出来,边用发带扎起长发,一见到办公室里突然那麽热闹,不由得大大一愣,随即若有所悟地瞄一眼卓尔帆,轻轻地哦了一声。
  「璋,我……」
  「对不起,总裁,我立刻去泡咖啡!」华璋抢著说,并悄悄地对他挤挤眼,示意他别紧张,卓尔帆这才释然地松了口气。
  一男一女前後从同一间套房里出来,连想都不用想就知道是怎麽一回事了,三个女人同时沉下脸来。
  「你是谁?」茱莉亚语气尖锐地问,浓重的英国腔更加明显了。
  正打算出去的华璋闻言停下脚步,回过头来往自己的鼻子上一指。
  「你在问我吗?」
  「没错,你是谁?刚刚在干什麽?」
  「我叫华璋,是总裁的行政特别助理,」华璋流利地回道:「刚在伺候总裁上床!」
  闻言,三个女人同时神情大变。
  华璋立刻又抢道:「没办法啊!中国人是比较保守的,三位小姐是总裁的未婚妻,是特别的人,需要特别的尊重,因此,总裁只能等待婚後才敢碰三位。如果他和哪位有婚前性行为,那就表示他根本不尊重那一位,我想,各位应该都没有那种问题吧?」
  三个女人愣了愣,随即不由自主地摇摇头。
  「那就是了,总裁一定很看重三位喔!你们一定很高兴吧?」华璋说著,又向卓尔帆猛眨眼。「至於我呢!因为总裁总是个男人嘛!男人就有男人的需要,所以,我只不过是暂时供他发泄的对象而已。你们放心好了,等总裁结婚後,我这个行政助理就会自动消失罗!」
  语毕,她旋即又笑咪咪地追加道:「顺便我还可以向各位报告一下,我保证总裁在床上不但很正常,而且非常非常厉害的哟!瞧!我是替三位试用一下,顺便盖上合格标签後就还给你们了,这样不是很好吗?没有试用过的产品买起来总是不太安心,尤其是这件产品表面上看起来保固期好像不太久的样子,对吧?」
  话还没说完,卓尔帆就破天荒的满面通红,毫无遮掩地透露出他内心的尴尬,文捷则捧著肚子闷笑不已,而那三位平时精明能干得要死的女人面面相觑,不知道该如何回应这种对话才好,华璋就乘机溜出去,在经过文捷身边时,她还悄悄的说了两个字。
  「不是。」
  嘎?不是?什麽不是?
  文捷茫然地张著嘴,半晌过後,他才「啊!」了一声。
  原来卓尔帆在做爱做的事的时候「不是」那种单调的表情。
  不过,华璋还真是厉害,三言两语就说得那三个女人发不出脾气来,甚至还杜绝了她们继续诱惑卓尔帆上床的想法。
  她们怎麽可能会让卓尔帆「不尊重」她们呢?
  不过,还有一个比较复杂,而且牵连较广的问题,可能就不是那麽容易应付得过去了。
  文捷立刻发觉卓尔帆很冷漠,这代表他很不安,看样子,他是不太喜欢应付这三个女人,所以,他马上跑去茶水间帮华璋,尽快送来饮料後,又暗示华璋待在卓尔帆的附近,因为,只要有她在,卓尔帆就镇定许多了。
  华璋似乎也很了解这一点,她特意拉了一张椅子坐在办公桌旁,状似认真整理文件的样子,还在白纸上写了几个字给卓尔帆看。
  「唔!总裁,这件公文这样处理可以吗?」
  卓尔帆垂眸看去——别担心,我会照顾你的!
  「可以。」他轻柔地回道,冷漠消失,又回复一贯的淡然了。
  「裴尔,听说你最近很关心欧洲方面的汽车代理业务,不晓得是不是对我们的业务方针有意见呢?」茱莉亚首先开炮。
  「应该说是我最近很热中出国旅游,我希望在两年内能游遍全世界各地有趣的地方。」卓尔帆淡淡地道:「可是,我又不能让人家说,堂堂顾氏总裁扔下公务不管,只会到处去玩,所以才拿考察业务做藉口。如果你的调查够详细的话,你应该可以注意到我几乎都在观光,是文捷在过问欧洲业务,也是他安排我和某些人见面会谈的,他说,这样人家说闲话的时候,我才交代得过去。」
  「可是,你还对那些商务代表们表示,以後若有什麽问题,可以直接和你沟通。」雪丽也抗议道。
  「否则你要我怎麽讲?」卓尔帆反驳道:「难道你要我跟他们说,有什麽问题千万不要来找我,我一概不管吗?」
  雪丽窒住了,洋子立刻接手。
  「那卓桑又为什麽要调阅我们分公司的详细业务报表?」
  「若是不拿出点东西来,我怎麽说服人家相信我是真的要去做业务考察?」卓尔帆冷静地回答,「就算唬人也要唬得漂亮一点吧?」
  洋子蹙眉望回第一棒茱莉亚。
  「如果你真的是纯粹观光旅游的话,就不应该干涉我们的业务决策吧?」茱莉亚接了棒子後又开跑。
  卓尔帆往後靠著椅背,瞥向文捷。「这个你该去问文捷吧?我都在观光,文捷闲闲没事干就会去找些有的没有的问题出来,那些提议都是他的看法,我也觉得满有道理的,所以就顺便做一点变动,反正也花不了多少时间,而且,这样人家就会更相信我是在认真的做考察了,不是吗?」
  所有的目光都往文捷那头扫去,而文捷就更冷静了,他若无其事地耸耸肩。
  「我唯一的责任就是让总裁安安心心地观光,而且,避免人家说些不利於总裁的闲话,综合各种情况的考量下,那些都是必要的做法。而事实也证明我做的没错,因为你们三位不是都相信了吗?那麽,其他人就更不会有疑问了,对吧?」
  茱莉亚不觉哑口无言,旋即又丢开棒子,雪丽迟疑了片刻才抓住棒子。
  「但这样也可能会引起外界质疑顾氏总公司与各洲分部不和的谣言吧?」
  「那应该是你们的责任吧?」文捷反击。「总裁做业务考察是很正常的事,不是吗?哪家公司没有啊?人家只会认为这家公司营运很认真,而更加信任我们公司才对吧?除非是你们分部不肯配合我们,外界才会有所质疑吧?」
  华璋突然向卓尔帆猛使眼色,卓尔帆愣了愣,随即会意地微微颔首。
  「没有想到我想出国旅游一下都这麽麻烦,」他慢条斯理地说:「我还以为有你们三位在,我就可以轻松一点了,却没想到增加我困扰的人正是你们三个,我想,我真的是要好好考虑一下到底要不要和你们……」他就此打住了,但言下之意已不言可喻了。
  那三个女人都不笨,而且还聪明过了头,一听到卓尔帆的口气,哪有不明白的道理,立刻争先恐後地抢著表明自己的忠心立场。
  「卓桑,你放心,亚洲分部一定会全力配合的!」
  「对、对!你尽管去玩个痛快没关系,需要制造什麽烟雾弹,美洲分部绝对会和文捷配合到底的!」
  「没错,欧洲分部也不会做出任何让外界质疑总公司的行为!」
  「是吗?」卓尔帆垂眸望著自己修长的手指。「那我就等著看看你们未来两年的表现罗!」
  三个女人忙不迭地抢著点头。
  三对三正面作战的结果是——本地队高呼胜利,而外国队却还不知道自己输得有多彻底!
  既然话都讲开来了,而且也得到大家一致的「支持」,卓尔帆就名正言顺地出国「观光」去了。
  当然,他把华璋也带去了,这是文捷的建议,因为华璋是卓尔帆的定心丸,只要有她在身边陪伴,卓尔帆的表现就越来越可圈可点了,只要他不紧张,不要让不安主宰,几乎任何情况他都能应付得很完美。
  直到九月中,他们才依依不舍地回国,因为华璋要注册开学了。
  华璋认真地研究时间表,再在选课单上仔细填上她的决定。任课教授并不在她的考虑范围内,这种文科几乎都是要靠自己的努力,她唯一考量的是时间,因为她希望能尽量把课集中在某一天,或者是整个上午。
  「华璋?」
  「干嘛?」
  华璋头也不回地随口应道,满脑子里除了时间,就是学分的问题,也没有去给他注意到是谁在叫她,只意识到似乎有个个子很高的人来到她身边。
  「华璋?真的是你?」
  来人用非常惊讶欢喜的语气唤道,华璋这才奇怪地转过头来看看到底是谁……咦?好熟的脸……
  「啊!崔正东?」
  是那个因为她太坚强独立,所以显得不够温柔而甩了她的学长!
  不过,双方心里都明白,他甩了她的真正原因是她不肯跟他上床,而她不愿意跟他上床的理由是她的确相当喜欢他,但是,还不到愿意跟他上床的地步。而崔正东也真的很喜欢华璋,但是,那个崔正东因受不住诱惑而不小心和她上了床的女孩子邱宝儿却要死要活的要他负责,他只好和华璋分手了。
  「原来你也上台北来念书了!」崔正东满脸欣喜地说:「真奇怪怎麽都没碰上你?」
  华璋却是一脸的不以为然。「我才奇怪呢!你不是应该毕业了吗?不会是重修吧?」
  崔正东笑笑。「我要继续修硕士。」
  「哦!」华璋恍然道:「你念理工的,对吧?」
  「嗯!」崔正东点点头。「你最近好吗?」
  「好得很!」好,打过招呼了,华璋又转回去研究时间表。「你呢?还跟邱宝儿在一起吗?」
  崔正东沉默了一下。「算是,也算不是。」
  「算是也算不是?」华璋喃喃道,又低头填了一个时间。「好奇怪的回答。」
  崔正东凝视她片刻。
  「待会儿有空一起去麦当劳坐坐好吗?」
  华璋抬腕看了一下时间。「可以啊!」
  「那我等你。」
  二十分钟後,在学校附近的麦当劳里,华璋毫不做作地咬下一大口鸡块,而她对面的崔正东则专注地凝睇著她。
  「你更漂亮了,华璋。」
  华璋耸耸肩。「大概吧!」她含糊不清地说:「邱宝儿应该也是吧?我记得你说她就像古典美人似的,跟我刚好是完全相反的典型。」
  崔正东轻叹。「没错,你们两个完全不同,你一向健康又坚强,她却体弱多病,而且多愁善感,脆弱得禁不起任何挫折。」
  咦?听起来很像某某人嘛!
  华璋暗忖。「可是,你说你就是喜欢她的温柔娇弱啊!」
  「应该说是她的柔弱能满足我的大男人保护欲吧!但是,久了之後就会觉得好累、好烦喔!」崔正东苦笑道:「而且,刚开始时我没注意到,可事实上,她也是相当任性的,事情一不照她的意思去进行,或者我和其他女同学多说几句话,她就会哭著要死要活的,如此一来,我随时都要小心翼翼地照顾她、顺从她,真的是太累了!」
  这叫活该!
  「没办法啊!那是你自己选择的吧?该如何处理也是你自己该考虑好的吧?」
  崔正东垂眼望著自己的咖啡。「我一直想和她分手,可是,每次一提到这个问题,她就开始歇斯底里的哭喊起来,说我要是敢离开她,她就死给我看!」
  啧啧!情况好像比某某人还要夸张呢!
  华璋放下骨头,拿著餐纸抹著嘴和手。「你想她真的会去死吗?如果你离开她的话?」
  崔正东闻言,认真思索片刻。
  「我想,她可能会以伤害自己来威胁我,但应该还没有死的觉悟吧!」他顿了顿。「不!就算她会把自己伤得很严重,她也还是舍不得去死!」
  那就跟某某人不一样了!某某人才不会想到要用威胁这一招,他只会直接崩溃绝望,然後就跑去躲起来不想再见任何人了,即使会死也无所谓!
  「我想……」华璋把可乐挪到前面来。「你最好先跟邱宝儿好好的谈谈,如果她能改变是最好,毕竟你们也在一起那麽久了嘛!对不对?如果真不行的话,你再考虑分手的问题,这样比较妥当吧?」
  「谈谈?」崔正东哼了哼。「拜托,我们早就谈过N百次了!可是,她从来不认为自己有什麽不好的,只是坚持一切都要顺从她,否则,她一定会让我後悔莫及的。」
  「哇!这麽恐怖啊?」华璋皱起眉。「那……你上北部来念大学,难道她也跟著你上来了吗?」
  崔正东无奈地苦笑。「她是跟著来了,不过,毕业之後,我留下来念硕士,她则回去说服她父母让她继续跟著我念硕士,甚至博士。」
  「她爸妈会答应吗?」
  「应该不太容易吧?」崔正东沉吟道:「因为她是独生女,她爸妈宠她宠得要死,让她上北部来念四年大学已经是极限了,如果再让她留下来的话,她父母会担心她可能就这样不回去了。前些日子她打电话给我时,还说她爸妈只准她嫁在南部,绝对不准再上北部来了。」
  华璋眨了眨眼。「难道她不会用那一百零一招去对付她爸妈吗?」
  「我想一定会,」崔正东肯定地颔首。「但是,她爸妈应该比我更了解她根本不想死的心态,因此,平常小事虽然可以顺从她,若遇到这种大事的话,她爸妈大概是不可能再让步了。」
  「那也好啊!就让时间来解决一切的问题吧!」话落,她随即又恍然道:「哦!所以你才那样回答我?」
  崔正东点头。「虽然我们还没有正式说好要分手,但是,我相信她爸妈不会再让她北上了,而我呢!就算是拿到硕士後,也会继续留在北部找工作。事实上,她爸爸昨天还打电话给我,叫我不要再缠著他女儿了,天知道是谁缠著谁啊!」
  他翻了翻白眼,然後又说:「不过这样刚好,我也跟她爸爸说,我愿意和她分手,请她爸爸转告一声。我想,这样也可以算是我们已经分手了吧?」
  华璋耸耸肩没说话,只拚命吸可乐。她不喜欢这种情况,当初选择邱宝儿的是他自己,现在要分也不分个清楚,这种人简单说一句就是——不负责任!
  「华璋……」
  「干嘛?」华璋漫不经心地应道,心里还想著,若是卓尔帆的话,才不会做这种事呢!如果他做了选择,就会坚持到底,他是个很专情的人。
  「我们再重新来过好吗?」
  「呃……嘎?」华璋差点惊讶的翻倒可乐。「你在说什麽鬼话?」
  崔正东有点急切地往前倾向华璋。「华璋,我记得那时候我跟你说过,其实我真心喜欢的人是你,你记得吗?到现在我还是没变,也一直没有忘记过你,所以,我们能不能重新再来过?我保证这次一定不会再让你失望了!」
  华璋不可思议地愕然半晌,然後用甩头。
  「拜托喔!你也给我差不多一点行不行?现在来跟我讲这种没有营养的话干什麽?我已经有男朋友了耶!」
  一听,崔正东顿时失望地垮下脸来。「你已经有男朋友了?也对,你都上来两年了,会没有人追你才怪!」
  「错!」华璋摇著食指。「他没有追我,我也没有追他,我们是莫名其妙在一起的。」
  「咦?」崔正东一脸的困惑不解。「莫名其妙在一起的?」
  「是啊!他是我打工餐厅的老顾客,我们……唉!说来话长,越说越长,反正你只要知道我们在一起了就够了。」华璋斜睨著崔正东。「老实说,他跟邱宝儿倒是有些地方满相似的,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喔!」
  崔正东皱眉。「真的?」
  「嗯!譬如说,尔帆的身体也很差,个性孤僻,而且不能忍受我离开他。」
  崔正东呆了呆。「怎么……啊!华璋,如果是这样的话,我劝你尽快离开他,不骗你,跟那种个性的人在一起,你会越来越累的,到最後,就算你真的想离开,也无法离开他了,届时你会後悔莫及的!」
  「没错,他是满恐怖的,」华璋很严肃地点头承认了。「随时都得提心吊胆的担心他什麽时候又要想不开了,所以,我正在设法解决这个问题。」
  「没办法解决的!」崔正东猛摇头。「你看,我试了四年都没办法,千万不要跟我一样拖到发现根本无法解决的时候,那就摆脱不了了!」
  「不,不一样。」华璋也跟著他摇头,嘴里说的却不同路。「尔帆虽然跟邱宝儿有些地方满像的,但并不是完全一样呀!只要他能完全相信我,问题就可以解决了。」
  「不,没用的,华璋,听我的话赶快离开他吧!」崔正东苦口婆心地劝道:「你为什麽要跟那种人在一起呢?身体不好又孤僻,光是伺候他你就会累毙了!放弃他吧!让我们重新来过,我们彼此都不需要对方照顾,可以一起追求更健康活泼的未来,不是吗?」
  华璋颇觉有趣地笑笑。「是吗?」
  「不是吗?」崔正东反问。
  华璋不作答,只是兴味盎然地睨著他。
  这人的脸皮真不是普通的厚啊!
  虽然他是真的很出色,特别是他那高大结实的运动体格给人十足的安全感,端正帅气的容貌更是迷死人不偿命,脑筋也是一流的,而且开朗健谈、幽默风趣,所以,当初她才会喜欢上他。
  但是,最後他选择了邱宝儿不是吗?凭什麽他会认为她肯再相信他?又凭什麽认为她会再喜欢他?
  「或许你需要一点时间考虑一下,但是无论如何,你要尽快离开他,华璋,否则你一定会後悔的!」崔正东「好心」地警告。
  会後悔吗?
  不,她做事从不後悔的!
  华璋趴在床上看电视,卓尔帆则在她身边又检阅文件,又打电脑看表格的。
  「尔帆,你记不记得我曾经跟你提过,我在高中时曾经交过一个男朋友?」华璋突然问。
  专注的视线立刻移到她脸上。「记得。」
  华璋仍然盯著电视。「我今天碰到他了喔!原来他也在我们学校,没想到两年来,我们居然都没碰上过。」
  卓尔帆的瞳眸似乎更为沉郁了一些。「他不是应该毕业了吗?」
  「他还要修硕士啊!」
  「哦!」卓尔帆一瞬也不瞬的凝视著她。「他……有说什麽吗?」
  「有啊!他说和邱宝儿分手了,希望和我重新来过。」
  卓尔帆的呼吸似乎停顿了好几秒。「那……你怎麽回答他呢?」
  「废话,我当然是回答他我已经有男朋友了嘛!」
  不安的呼吸回复正常。
  「可是他叫我离开你,他说和他在一起一定会比跟你在一起更好……」
  呼吸霎时终止。
  「……他还说要给我一段时间考虑考虑。」
  呼吸完全静止。
  「其实,他会那麽有自信也不奇怪啦!他不但外表出色,而且健康开朗,人又相当诙谐幽默,跟他在一起的确很轻松愉快。」华璋的视线始终停留在电视萤幕上。「老实说,要是没有跟你交往的话,搞不好我真的会和他再试试看也说不定喔!嗯……也许我应该考虑考虑才对……」
  一阵低促的喘息。「你……你真的要……要考虑吗?」卓尔帆嗫嚅道。
  「那当然是……」华璋倏地转过脸来,「不可能的事!」她似笑非笑地望著卓尔帆。「早几百年前我就已经对他完全没感觉了,就算还有,也比不上我对你的感情啊!」
  「那……那你刚刚……」
  华璋耸耸肩,又转回头去看著电视。「跟你开开玩笑不行吗?」
  「开玩笑?」卓尔帆低喃著阖上眼。「原来是开玩笑。」
  华璋轻叹一声。「你就那麽不相信我吗?」
  卓尔帆猛睁眼。「我相信你啊!」
  华璋摇头。「不,你不是完全相信我,还不够!」
  卓尔帆注视她片刻。
  「我不懂。」
  华璋又回过头来凝睇著他好半天。
  「你不需要懂,你只要真正的相信我就好了!」
  有些男人就是不懂得「拒绝」这两个字的意义,特别是越出色的男人越是如此,因为他们的自信都太过饱和了。
  崔正东就是这种男人!华璋已经拒绝过他N百次了,他却还是死命地追著她跑,烦得她真想把他绑上水泥扔到海里去算了。但是,因为她没有自信能做到神不知、鬼不觉的地步,所以,只好放弃了这最快又简便的办法,继续和他蘑菇下去了。
  只是,事情拖久了,总是会出问题的。
  这一年,寒流来得特别晚,直到十一月底才出现第一波。从不注意气象报告的华璋上午最後一堂课上到一半,就冷得鸡皮疙瘩全体肃立致敬了,她摩擦著手臂忍到下课,人家是准备去吃午餐,她却是直接冲出教室,想到宿舍去借一件外套来应付一下,却没想到才刚冲出去几步,迎面便撞上拎著一件男用外套和一个塑胶袋的崔正东。
  「我就知道。」崔正东笑咪咪地举了举外套,「哪!外套。」再举了举塑胶袋。「哪!牛肉面。」
  华璋一声不吭的立刻抢来外套穿上,同时跟著崔正东回到教室里,当他们吃完牛肉面後,其他人也走光了,教室里就剩他们两人……
  更怕寒流来袭的当然是卓尔帆,但他在公司里一向备有完整的服饰,所以,文捷一提醒,他立刻就套上外套。然而,当他正要去用午餐时,突然想到华璋出门时的穿著,毫不犹豫的,他立刻转回家去取了一件华璋的外套,而且直接送到学校去。
  可是,当他来到教室门口探头往里面一望时,却发现华璋正乖乖地半躺在长条桌上,任由一个高大英挺的男人恣意亲吻。
  脑筋霎时呈现一片空白的他,只能呆呆地望著他们,直到……
  「尔帆!」
  华璋终於发现了他的存在,他蓦地转身就跑,踉踉跄跄地逃离追在他身後的呼唤声,他跳进车里,抖著手发动车子,回转方向盘,让车子彷佛飞一般地冲向车道,刹那间便消失不见……
  「找到没有?」
  「没有!」
  「那继续找!」华璋关掉手机,焦虑地敲著脑袋,极力回想著卓尔帆还可能躲到哪里去?
  他没有回公司,文捷也到墓地附近仔细搜寻过了,家里始终没人接电话,甚至连他的老家也去找过了,所有他可能去的地方全都翻遍了,可就是没有他半点消息。
  直到现在,已经是半夜十二点多了,华璋决定先回去洗个澡换件衣服,让自己冷静清醒一点,也许就可以想出他可能还有什麽地方可去了。
  她疲惫地打开门,按下电灯开关,灯光蓦地亮起的那一瞬间,她反射性地闭了闭眼,随即睁开,可在看清眼前景象的那一刻,她突然大吃一惊地张大了嘴,随即脱口尖叫,「尔帆!」
  继而冲向呆坐在床沿的卓尔帆,「你在搞什麽啊?为什麽不接电话?你知道我们找你找了多久吗?」她怒吼。
  卓尔帆迟钝地望向她,瞳孔内是纯然的黯黑,完全没有半丝光亮,神情却冷漠到几乎结了冰,就像上次刚在墓地附近的洞穴里发现他时那般冷漠,於是,华璋立刻明白了他有多麽地不安,而且,几乎像上次那样地绝望。
  但是,他还是回来了,并没有像上次一样立刻跑去躲起来,这才是最重要的。
  她静静地跪坐在他的双膝之间,双手握住他冰冷的手,温柔地说:「想问什麽就问吧!」
  卓尔帆试著张嘴好几次,可就是发不出声音来,华璋抬手怜惜地抚著他颤抖的唇。
  「你想问我是不是要离开你了?」华璋叹息。「为什麽还要问呢?我说过我绝对不会离开你的不是吗?」
  卓尔帆又张了几次嘴,还是没有声音。
  「想问我今天中午的事吗?」华璋又问。
  卓尔帆勉强地点了点头,华璋笑了。
  「很好,你记得我的话,而且真的做到了。」华璋满意地说。「我说过,崔正东一直不肯死心的不是吗?虽然我每一次都拒绝了他,但他还是一次又一次的来找我,找得我都快烦死了,烦到希望老天爷保佑邱宝儿赶快回来最好。」
  她受不了地往上看了看。
  「不过,今天真的是太冷了,所以,他一送来外套和牛肉面,我就立刻接受了,反正我改天再回请他就是了嘛!我是这麽想的,可是吃完牛肉面後,他就缠著我陪他聊聊,聊呀聊的,他又叫我离开你跟他在一起……」
  她用力握了握他的手。
  「我当然又拒绝啦!而且老实告诉他,我觉得他很烦,烦得很讨人厌。可是,他却认为我不是真心那麽说的,他太有自信了,自信得不相信有人会讨厌他,甚至还认为我会那麽急著拒绝他,是因为我对他旧情难忘,怕自己会忍不住做出对不起你的事来。」
  她冷笑。「真是鬼扯!我立刻用鼻子哼给他听,所以他就说,如果我对他的亲吻完全没有反应的话,就表示我对他真的没有意思了,那以後他也就不会再来搁搁缠罗!」她耸耸肩。
  「我想,反正亲几下又不会死人,最重要的是,他以後就不会再来缠我了,所以,我就答应罗!」她睨著他。「其实,你应该有注意到的不是吗?一直都是他在吻我,我根本没有反应嘛!而且,我一只手紧紧抓住自己的衣服,另一只手还抓著防身警棍,免得他一时忘形了,那我就可以敲醒他。所以,我只是在等,等他明白我是真的对他感到厌烦得很。」
  卓尔帆似乎想到什麽似的猛然眨了眨眼。
  「我就知道你注意到了!」她呵呵笑著摸摸他不再冷漠的脸。「如何?明白了吧?我只是希望他能早点远离我而已,虽然方法令人相当讨厌,可是我也没其他的办法了,他实在太厚脸皮了嘛!」
  说著!她起身坐到卓尔帆的大腿上,亲热地搂住他的颈项。「我啊!还是比较喜欢你这种含蓄一点的类型,就算我哪天突然心血来潮希望你狂野一点,也只要让你喝口酒就行了,对不对?」
  卓尔帆没有回答,只是专注地凝视她半晌。
  「你永远不会离开我的,对吗?」他声音沙哑地问。
  「那还用问吗?」华璋懒懒地说:「就跟地球是圆的一样确定的事,干嘛还要一再求证呢?」
  卓尔帆又凝睇她好片刻。
  「我以後不再问了。」
  华璋立刻咧嘴开心地笑了。
  哈利路亚,他终於能完全信任她了!
  唉!真是流日不利啊!一下课就往校门口走去的华璋又碰上崔正东了,已经好几天没看到他了说。不过,他看起来似乎没那麽嚣张了,甚至还有些疲惫与无可奈可。
  「干嘛?不会是邱宝儿来找你了吧?」华璋开玩笑地问。
  没想到崔正东却老实地点了点头。「她爸妈还是妥协了,还说,如果她真的要在北部结婚,那他们就只好搬到北部来了。」
  华璋呆了呆,随即放肆地大笑起来,实在很有幸灾乐祸的嫌疑。
  「老天,她还真是不死心耶!」
  崔正东苦著脸叹了一口气。「真没有同情心!」
  「你不值得任何人给你同情心,」华璋亳不客气地说:「别忘了,这都是你自找的!」
  崔正东双眉一挑。「那你呢?那人是你的男朋友吧?看他跑得那麽快,我连他的背影都没看清楚,他就消失不见了,我想,你回去也不好应付吧?大概至少要闹个十天半个月的吧?」
  华璋嘿嘿一笑。「那你就错啦!一天就OK啦!而且啊!我们之间最麻烦的问题也都顺便解决了喔!」
  「怎麽可能?」崔正东怀疑的视线在她身上来回游移。「那种人有多麻烦我最清楚了,他怎麽可能这麽轻易的放过你?」
  华璋得意地露出整齐的白牙齿。「我说过他跟邱宝儿不一样的嘛!」
  崔正东蹙起眉。「可是你也说……」
  「正东!」
  就在他们刚到校门口之际,一声娇柔的呼唤,唤得崔正东的蓦然色变和华璋好奇的视线,只见娇弱如昔的邱宝儿一脸寒霜地快步过来。
  「她是谁?」邱宝儿满含敌意的视线在华璋脸上探索个不停。
  「你忘了吗?我是崔正东的前任女友。」华璋故意这麽说,果然引来邱宝儿宛如杀人般的目光。「不过,我已经有男朋友了。」
  邱宝儿却仍旧怀疑地眯著眼。「真的吗?」
  「真的、真的,比珍珠还真!」华璋站在路边,来回看了一下。「他说会来接我下课,顺便去看场电影。」她夸张的叹息一声。「他的工作好忙,我们好久没约会了呢!」
  崔正东微微一愣。「咦?你的男朋友已经毕业了吗?我还以为他是其他大学的学生呢!」
  「NO、NO、NO!他毕业六、七年啦!是个老老实实的上班族。」华璋笑得诡异。「虽然常把工作带回家,还好他身体不太好,所以,公司没让他太常加班,也算可了啦!」
  「他在哪上班?」实在不喜欢自己的男朋友和他前任女友说太多话,邱宝儿赶紧插了进来。
  「顾氏。」
  「咦?顾氏?」邱宝儿和崔正东同时惊呼。「顾氏集团?」
  华璋颔首。
  「哇!听说顾氏不容易进去耶!」崔正东惊叹。「他在哪个部门?」如果是生化科技部门的话,也许他可以攀上这个交情,以後找工作可就轻松了。
  「不,他不在任何一个部门,他是……」蓦地,一辆拉风的法拉利停在他们前面不远处的暂停黄线上,华璋很自然地停下话看了一下。「啊!他来了。」说著,她立刻走向前去。
  崔正东很好奇地想过去看看华璋的男朋友到底是什麽样子,为什麽华璋会对他这麽死心塌地的呢?而邱宝儿也很好奇,好奇华璋是不是真的有男朋友了。
  看见了,他们看见一个瘦高的男人从驾驶座那边出来迎向华璋,那是一个俊逸斯文的男人,看起来相当单薄,甚至比邱宝儿还柔弱的样子。
  华璋和他说了几句话,而後两人一起转向崔正东和邱宝儿。
  「哪!他就是我的男朋友卓尔帆……尔帆,他就是崔正东,旁边是他的女朋友邱宝儿。」
  卓尔帆所拥有的特殊气质令崔正东惊叹得这时才回过神来,他忙伸出手去。卓尔帆却根本不理会那只手,只是微微点了点头,神情始终冷淡漠然。
  「抱歉,他不太习惯面对陌生人,」华璋连忙替他解释。「多见几次面後,也许他就会和你们说话了。」
  崔正东不觉愕然。
  嘎?不和陌生人说话?他几岁啊他?
  「OK!那下次再聊了,我们要去看电影罗!」
  话落,华璋和卓尔帆一起回到车上,当车子发动时,华璋突然把脑袋探出车窗,「啊!对了,刚刚的话好像没说完。尔帆他不在顾氏的任何一个部门,他是顾氏总裁!OK!拜拜,走啦!」
  剩下的两人傻傻地望著绝尘而去的法拉利。
  哈米?
  顾氏总裁?
  卓尔帆抓著电话,已经好半天没有出声了,办公桌前面的文捷诧异地抬起头来,这才发现卓尔帆的脸色有点……不!非常难看。
  「怎麽了,尔帆?」
  卓尔帆神情冷漠,可声音却快哭出来似的。「璋说……说要和我分手。」
  文捷一听,不觉愕然不已。「怎麽可能?昨天……昨天你们不是还开开心心的去约会吗?」
  「我……我一直在想啊!可是……我想不出来啊!」卓尔帆好似真的要哭出来了。
  「想不出来?」文捷急得猛抓头发。「该死!想不出来就继续想啊!你到底是哪里惹她不开心了?或者是……喂、喂!你是要跟她结婚的吧?」
  「是啊!」他用可怜兮兮的声音回答。
  「那你向她求过婚了吗?」
  「呃……好像……没有……」卓尔帆嗫嚅地道。
  「我就知道!」文捷叹道。「既然事情都解决了,你早该向她求婚了不是吗?难怪她会生气。」
  「那我……我……」
  「还我什麽我?赶快去跟她求婚啊!」
  卓尔帆得令,立刻跳起来冲出办公室,可才跑出几步,文捷突然随後又追了出来。
  「等等!」他叫住了卓尔帆,随即转问文友鹃,「姑姑,今天是几月几日?」
  「四月一日啊!」
  卓尔帆愣了一下,文捷则是气得大叫,「又来了!」
  半个钟头後,卓尔帆气喘吁吁地猛然打开自家门,赫然发现华璋正四平八稳地坐在床上边吃零食边看录影带。
  「咦?你今天怎麽这麽早?」
  卓尔帆一声不吭地直接冲向她猛然一把抱住,紧紧的抱住,华璋则扔开零食反手抱住他的脑袋。
  「你好像变聪明一点了喔!」她温柔地抚娑著他的後脑勺。
  「我爱你。」卓尔帆埋在她颈脖间咕哝。
  华璋笑了。「真的啊?」
  「嗯!」卓尔帆像小孩似的用力嗯了一声,然後又小心翼翼地说:「嫁给我好吗?」
  「唔……我考虑考虑。」
  卓尔帆顿时沮丧地垮下脸来。
  当夜十二点过後,睡得正熟的卓尔帆突然被叫醒了。
  「什……什麽事?」他揉著眼睛迷迷糊糊地问。
  「好。」
  「嘎?」
  「好。」
  卓尔帆茫然地盯著笑咪咪的华璋瞧了半晌。
  「什麽好?」
  华璋好笑地敲敲他的额头。
  「好,我嫁给你!」
  「呃?嘎?啊!」卓尔帆立即狂喜地坐了起来。「真……真的?」
  「是啦!真的啦!」华璋拍拍他的脸颊。「我现在才回答你,是因为我不想在愚人节里答应你的求婚,了吧?」
  卓尔帆猛点头。「了、了!」
  「不过,愚人节还是我们的特别节日喔!」
  「特别节日?」
  「嘿嘿!等我们结婚後你就知道啦!」
 
 

扫描人员:mingming 校对人员:yunSpri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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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曲
 
 
  幸福甜蜜的生活,
  伴随著我们的脚步,
  直到时间尽了,
  直到路完了,
  直到永远永远。
  「爸爸,不要喝咖啡啦!妈妈说喝咖啡不好啦!」
  「好。」
  「爸爸,你要多加一件外套啦!外面有点冷耶!」
  「好。」
  「爸爸,这次我要买家具组合喔!」
  「好。」
  华璋微笑著看卓尔帆牵著女儿出门去买玩具,胸中的柔情几乎要满溢出来。
  许多人都认为卓尔帆有恋母情结,觉得说他是爱她若妻子,不如说他是敬她如母亲还比较合适。
  事实上,有时候她也有这种感觉,直到女儿出世後,观察他和女儿相处的模式,她才发现到一件事实——他对深爱的女人都是那种很听话的乖宝宝模式,无论是对他的奶奶、他的母亲、他的妻子、他的女儿都一样,这是他特殊的爱情表现。
  不可能有谁会说他敬女儿如母亲吧?
  「老爸,我要买新的电动啦!」
  「不行,我说过等你这次考试能回到前三名的成绩才可以的不是吗?」
  「可是老爸,人家已经是第四名了嘛!差一点点而已嘛!」
  「差一点点就是还没达到,所以不行就是不行,你上次给我考到十几名去,爸爸到现在都还很生气,难道你看不出来吗?」
  「当然看不出来啊!老爸,你呀!真是一点说服力都没有,拜托你能不能不要用那种一点儿也不生气的无关紧要表情说你很生气呢?」
  瞧,这就是他对儿子的态度!
  并不是说他不爱儿子,而是他只有对待深爱的女性的态度是那样,对於男性,则又是另一种模式了。或许是因为最关心他的都是女人,而伤害他最多的都是男人的缘故吧!
  「老爸最逊了啦!都不陪人家打球,只会陪妹妹去买巴比娃娃!」
  华璋用力搔乱小鬼的头发。「你明明知道你爸爸身体不好嘛!哪!妈咪陪你打,这总行了吧?」
  「才不要咧!」小鬼抗议。「妈咪最赖皮了啦!大人应该让小孩的说,可是妈咪每次都不让人家,害人家都输得好难看喔!」
  「好、好、好,这次妈咪让你,可以了吧?」
  所以,卓家通常都是妈咪陪儿子打球,老爸陪女儿买芭比娃娃,刚刚好与一般人家相反。
  「老公,又下雨了耶!」
  「嗯!」
  「老公!我好烦喔!」
  「为什麽?」
  「因为我爱上别人了,我想……我们离婚好不好?」
  [……」
  「老公?」
  「今天是几月几日?」
  「四月一日。」
  卓尔帆长长的喟叹了一声。
  「又是愚人节了啊!」
  「是啊!」特别愉快的声音。
  「好吧!那我到文捷那儿住一天,你明天再来接我好了。」
  「老爸,我也要去,这次换我来跟文叔说妈妈又要跟你离婚了!」
  「不要啦!哥,去年是你说的,今年换我说了啦!」
  「才……才不是呢!去年是你说的好不好?」
  「不是、不是,去年是哥说的啦!对不对,爸爸?去年是哥说的对不对?今年该换我说了对不对?」
  去!今年的愚人节一点也不好玩!
  全书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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